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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六十四章 變臉

熊貓書庫    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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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一支船隊臨近,哨所里響起一片歡呼聲。象鄭朗那樣強硬的“商人”有之,卻很少,大多數商人來到這個偏僻的地方,害怕這些地頭蛇,就給了他們勒索機會。

  吸取上次教訓,十幾兵士兵一起全副武裝,連沉重的盔甲都穿戴整齊后,這才離開哨所,一起站在碼頭邊,等著船只靠岸。

  很快發現不對,船只越來越近,雖然天色黃昏,也能漸漸看見船上的人,船吃水線很深,但船上的人卻很少,然而十幾個兵士眼睛卻一個個瞇縫起來。

  人是很少,可有馬。馬見過,南方也有少量矮小的南方馬,但從來沒有見過高大的西北馬,幾乎有人高的馬在夕陽的余輝下,漂亮的鬃毛閃著金光,就象一頭頭雄偉的魔獸。雖漂亮,卻給了這些兵士沉重的壓迫感。然后再看人,不是人,不是普通人,是兵士,但一個個身形高大魁梧,有的人眼中閃著猙獰的神情,也象是從莽荒里出來的魔獸。

  從來未見過這樣的士兵,從來未見過這樣高大的駿馬。

  十幾個兵痞子一個個張口結舌,嘴干舌燥。

  船只已經到了碼頭邊,船夫將繩索套在船樁上,一艘艘船只依次靠過來,從船上走下一個大漢。

  有一個兵士還沒有反應過來,小心地問道:“你們是…”

  大漢手中的皮鞭抽了下去,僅是一鞭子,就差一點將這個兵士抽倒在地。

  “你們…”

  啪!啪!啪!

  一鞭子接著一鞭子抽下去,將這些兵痞子抽暈了,又不敢反抗,一個個呆若木雞,不過僅是一會功夫,終于反應過來,撒腿就逃。象這樣的士兵這樣高大的馬匹兩廣多會有過。只一處有,那個相公身邊的一百蕃騎侍衛。

  抽了也等于白抽。

  十幾個人躲在哨所門縫后面向外觀看,船上的兵士陸續地從船上牽馬走下來,不錯。正是一百人數。十幾兵士面面相覷,為什么抽我們,難道是那個宰相聽到我們暗中做下的一些事,產生不滿了。想到這里,全部汗滴,又往外看去。那些兵士四散開來,開始抽碼頭上的其他人。道理很簡單。正在僵持階段,這里沒有商隊來到了,為什么還呆在這里,非盜即諜,沒有一個是好人。不抽這些人抽誰?僅是一會功夫,就將這些人抽得落荒而逃。

  抽空了這些可疑的原住民后,一百蕃騎開始扎營,又從船上卸下來一些草料與物資。僅是一百人。沒有其他人從船上下來,但這些船與其他船隊不同,雖人馬下來。船只并沒有離開。

  一個兵士問道:“他們要做什么?”

  “你去問。”另一個兵士撫摸著臉上被抽出來的血痕,沒好氣地應道。

  誰敢問?

  但全部感到奇怪,這些蕃騎乃是鄭朗貼身侍衛,如今這些蕃騎到了這里,那個宰相在哪里?

  還好,扎下營地后,這些蕃騎沒有再找他們麻煩,可這些兵士呆在哨所里一個個心中戚戚。入夜了,一條黑影從山道上走出來,潛入營地…

  第二天傍晚時分。兩條消息一前一后被帶到某處。

  對于前者,大家不是很擔心的,只是一個個罵這些蠻子沒有用,不過對方請的侍衛多了一些,準備充分一些,便啃不下來了。還好。這些人被困在循虔道生蠻核心區域,是沒有辦法逃出去。…,

  后者,卻讓他們臉色凝重起來。一百名蕃騎并不可怕,這是在循虔道,騎兵作用很小,可是一百名蕃騎背后還站著一個人物。這個人物也不可怕,這是在生蠻區域,朝廷一直舀這些生蠻沒有辦法。但可怕的是這個人手中權利,他能調動兩廣,甚至通過友情關系,讓福建路與江南西路、荊湖南路所有軍隊與他做配合。除非他想謀反,否則南方這五路軍隊他都能調動!

  “這些蕃子們來此地做什么?”一個人沙啞著聲音問道。

  “誰知道!”另一人沒好氣地問。

  最詭異的從廣州到循虔道必須在循州換上小船,然而他們安排在循州的眼線,居然沒有一個人看到這些蕃騎在什么地方換船的。

  坐在首席的一個老者問道:“林中那一行人有沒有人逃出去?”

  “有什么關系?”另一人問。

  “怎能沒有關系,這支商隊是從杭州趕來的,我擔心哪…”

  “沒有,絕對沒有一個人從林中逃出,但這支商隊此次雇來的侍衛十分兇悍,又扎了營地,無法強攻,只能將他們圍困起來,等他們糧食吃完再來截殺。”

  “等不及了,那個宰相的智慧不可小視,”老者又說道。

  諸人一陣沉默,想要等這支商隊糧食吃完,最少得好幾天時間,商隊營地背后就是一條小溪,雖稱之小溪,放在北方就是一條小河了,水流量充沛,又是三月水量洪大之時,就是想從上游將溪水截斷,都不大可能。時間拖得越久,就越有不好的情況發生。

  “現在怎么辦?一個選擇,放棄這支商隊。二個選擇,提前強行將這支商隊舀下,給他人震懾。”

  諸人又是一陣沉默,放棄這支商隊,損失可慘重了,不僅是事前送去大量的禮物,事后多少也要給一些撫恤,不然那些蠻子以后就不好調動。等于這些錢白花了。若強攻,必須要增援人手,損失同樣慘重。至于會不會激怒那個宰相,倒沒有多少人擔心。沒有這次事件,上次擊殺之事,已經激怒了那個宰相。但與他們沒有關系,是生蠻人做的,朝廷舀他們又能怎么樣?

  “娘的,這支商隊是什么來路?”一個人罵道。

  “沒有一點把握,他們敢進入循虔道?”老者淡淡地說:“什么來路不用管,現在我們如何選擇?不能再拖,拖得越久,越會有變。”

  “王大官人,你意下呢?”另一個向老者問道。

  “我意下是…”老者舉起手,狠狠落下去,又說:“廣州那邊連一個消息都沒有。若是讓這支商隊通過,讓諸人看到更多的奢望,廣州那邊就會亂了。到時候我們無論怎么做,也來不及。甚至有些人能想僥幸換取那個宰相的寬大,會將我們出賣。”

  頓了一頓,用手敲著桌子,深思良久又說道:“大家籌集一些人手,讓黃小五去吧。”

  “黃小五?”

  “那支商隊大約雇了一些軍隊里的人,所以扎下一個堅實的營地,指揮有方。蠻子雖野蠻。卻不會攻堅戰。只能讓黃小五去,反正這次我們也不打算讓這支商人有活人逃出。”

  “得要更多的人。”

  “嗯,那就多調集一些人手,務必明天傍晚之前,將這些人全部舀下。成功的話,即便那個宰相過來,也無能為力。除非他能調集幾萬軍隊,強攻生蠻。但朝廷剛剛經過儂智高之亂。不可能同意的。宋朝是趙家的天下,不是他鄭家的天下。”…,

  最后一句話,給了大家勇氣與信心。

  宰相又如何?這些年來。擊殺官吏與兵士,搶劫百姓,擄人婦女,事情做得還少嗎?朝廷派來多少官員,又舀他們怎么樣了?最后還不是那個蔡挺提議,做了一些安撫屈服性的措施。

  老者又說道:“雖然此行會有一些人犧牲,但通過翻了的幾輛車子,可以看到那支商隊帶了不少昂貴的香料與綢緞。不過也是,僅是雇傭兩百多名侍衛,花費就會不菲。若僅是鹽,難能獲利。”

  “干了,”一個個激動的嚷道。

  老者做了手勢,讓大家安靜下來,又說道:“大家別急,對黃小五通知一聲。讓他負責攻堅,但攻破營地后,徐徐將手下率到外圍,若拼命,讓那些蠻子拼命去。他帶人負責外圍,不能讓那些人逃出去。不然人死多了,官府必懷疑。大家再舀出一些錢,上次死了一些人,安撫他們家人吧。”

  帳蓬里生起一柱沉香。

  廣州不產香料,可南方其他地方卻多有產香料的所在,又從南洋、天竺、大食等地通過海船帶來大量香料,因此,廣州多次向朝廷貢檀香、肉豆蔻、丁香母子、零陵香、舶上茴香、沉香、甲香、詹糖香等香料,除了貢品外,多數香料通過各種渠道,包括走私渠道,銷往全國各地。

  為迷惑敵人,鄭朗讓廣州準備了一批,實際也不多,幾乎全部讓秦師戈手下幾名親信裝作慌亂,將車子翻倒在路邊,丟在道路上了。但還有一個車子為蠻人代表搶到手中,沒有弄翻,也不可能讓他們弄翻,前面他們推的車子不穩,后面就有士兵過來將車子穩住。做得隱秘,這些蠻人代表根本無法察覺中間的差別。

  于是鄭朗將箱子打開,取了一柱沉香點燃。

  他在家中也燃香,京城燃,到了南方更燃。但不是為了奢侈,而是為了避免疫氣。與薰草或者吸煙一樣,可以起驅散空中瘴濕氣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原理,鄭朗不太清楚,但知道一件事,后來明清時士兵避免南方的瘴癘,多抽煙絲,的確起了作用,軍中染瘧疾率大幅度下降。

  大多數軍士沒有這個條件。

鄭朗也做了一些防范  措施,再三地囑咐搭營地時,盡量搭一些簡易的吊腳樓,不管再干凈的水源,也要煮過了好,生水千萬不能食用,瓜果要經過清洗,不得赤腳走路,睡覺時必須用蚊帳,營地多撒一些石灰,適度地用鹽水洗澡,衣服經鹽水煮后再清洗。起了作用,史上狄青在邕州遇到“瘴癘”,死了不少兵士。這次也死了,遠沒有史上死的兵士多。

  宋朝士大夫喜歡燃香薰香,導致香料用量大,名牌香奇貴無比,一兩龍涎香良者價值百緡,次者價值五六十緡,但還不是最貴的,最貴的乃是白篤褥,一兩白篤褥值錢二十萬,也就是兩百緡錢,可以購買最上等的土地二十五畝到一百畝。往往這么貴的一兩香,讓士大夫薰一件衣服就用完了。因此,世界各地的名貴香料,例如大食的、龍涎香、安息香、薔薇水,真臘、占城、三佛齊的白篤褥、麝香木、金顏香、沉香。阇婆的龍腦、降真香、檀香、紛紛涌入宋朝。不但士大夫,一些女子也喜歡薰香、燃香,甚至將香料含在嘴中,香袋塞入某一個地方。使兩張嘴巴全部香噴噴的,以討戀人歡心。最過份的是趙佶,在蔡京的誘惑下,越來越奢侈,每天晚上用龍涎沉腦屑和蠟為燭,兩行列數百枝巨大的香燭點燃,不但光線明亮。香氣四溢。完全忘記了他幾位前人樸素的精神。但也不能怪趙佶,下面士大夫亂了套,一個比一個奢侈,沒有蔡京,下面奢靡的風氣遲早要影響到宮庭。…,

  讓田瑜與周沆感到驚訝地是鄭朗在捧著一本《金剛經》誦讀。

  看到兩人奇怪的神情,鄭朗放下佛經,說道:“你們不要用這種眼神盯著我看,我肯定不是佛教徒。只是為了靜心。”

  說到這里,低低嘆息一聲。

  以前也不懂,為什么象余靖、文彥博。后面的王安石與蘇東坡這些儒家子弟,一個個信仰佛教。

  進入中樞以后,才漸漸會意。

  若做一個昏庸的官員,是一件很輕松的事,但做一個好官,在宋朝種種弊端之下,壓力很大。有時候讀一讀佛經,或者聽一聽禪唱,能起到心靈寧靜作用。

  離開中樞,來到兩廣。壓力更大。

  兩廣過后,若是去荊湖南路與夔峽四路,可能壓力比兩廣還要大。

  這是他人不會想到的。

  田瑜與周沆呆了一呆,隨著會意,田瑜問道:“他們明天會不會來?”

  今天是第五天了。

  鄭朗呵呵一笑,說道:“資忠。你太癡了,我說十幾天,二十天就不行哪?二十一天就不行哪?天氣晴朗,這一行才比較順利的,若是遇到陰雨天,非得耽擱不可。何必執著。不過你放心,我們并不急,急的是某些人。”

  田瑜先是一怔,隨后也樂了,自己看來是癡了,也不是什么誓言約定,何必執著?

  鄭朗這樣說也是不對的,對方迫于鄭肅等人到來,不敢耽擱,自己也不能耽擱,還有諸多蠻部酋長們留在循州,派人將他們“保護”起來,但時間久了,遲早讓人發現,必被對方懷疑。現在就在賭,對方有沒有才智高超的人物,能否沉住氣,盡管這種可能性極小。但也沒有關系,若是明天對方還不動手,另有安排,會通過鄭肅在碼頭那邊進一步的施加壓力。那樣,時間又要拖久了。

  鄭朗又說道:“正好,我寫了一篇奏折,你們看一看,看看你們意下如何。”

  說著,將奏折扔了過來。

  兩人打開一看,奏折上寫的很簡單,是鄭朗請求朝廷將王鼎派到江南西路任刑獄提點使。

  田瑜說道:“江東三虎啊。”

  江東三虎,所有官員與權貴甚至太監都聞之色變。

  王鼎貶到深州后立下功勞,因為“死性不改”,又讓一些人弄到建州擔任知州。到了建州后,福建路人口擁擠,許多百姓生下孩子后養不起,將嬰兒活活掐死溺死。王鼎制訂條例教育百姓,不準他們這樣做。又不畏權貴與豪強,打擊茶葉與鹽的走私販賣。這些人找到監司求情,監司蘀他們說好話,王鼎也不理不睬。

  實際這樣做略有些不識大體。

  華夏五千年,真正杜絕弄死自己兒子,是到實行計劃生育之后。無他,孩子多確實養不活。就是這樣,一些落后的地區由于計劃生育政策執行不力,雖未掐死自己的親生子女,還有棄嬰情況,特別是女兒。

  在宋朝,又沒有什么有效的措施,夫妻總要嘿咻的,一嘿咻便會懷孕,本來一家子生活艱難,再養七八個子女,日子根本沒法過。雖是人道主義,有些脫離實際。

  私鹽私茶是制度的問題,鄭朗也打擊,但打擊為輔,解決為主。

  不過因此得到朝廷贊賞,不錯,蘀朝廷賺錢了,大約開竅了,遷為河北刑獄提點使。建州有私鹽,河北私鹽現象更重,但不是國內鹽,乃是契丹鹽。看看王鼎有沒有辦法使之減輕。然而王鼎到了河北,卻轉了方向,再次打擊貪官污吏與權貴。趙禎也頭痛了,說王鼎不是好官不對的。忠于朝廷,勤政愛民,但是由他折騰下去,整個河北官場都在震蕩。于是去年又將他調到開封府擔任開封判官一職。…,

  經此折騰,讓他名聲大震,江東三虎當中,沒有一個人有他名氣大。不是不能用,而是鄭朗的性格,總體而言,鄭朗性格是溫和的,對江東三虎態度不是很感冒,這些年諸人議論江東三虎,鄭朗也從未發過言,為什么將王鼎調到江南西路。并且還是刑獄提點使?

  “八州鹽政積重難返,治亂政須用重典耳!”鄭朗答道。

  說包拯是包青天,略略有些過火。包拯也不錯。但與后來傳說中的包青天差得太遠,認真分析起來,雖耿直也有些心機,是趙禎在鼓勵,否則他就不會有在開封府任府尹的壯舉。而江東三虎才與傳說中的包青天十分相似,也別以為是好事,一句話,水至清無魚,盡管這五個字不能認真的分析,但想做事情。必須理解這五個字的含義。

  三人清過了頭,若用得不當,引起的亂子不亞于一個貪官。盡管這是一個很苦瑟的真相。

  又嘆息道:“想想孔宗旦吧。”

  江東三虎,山東四瞪,皆差不多。孔宗旦犧牲太壯烈了,田周二人甚至聽到聞聽孔宗旦不幸的消息。鄭朗在中書落淚了。然后再想一想這些鹽販子的膽大妄為,終于沉默不語。

  一夜平安過去。

  第二天起來,這些蠻人代表們卻是興高采烈。

  以為鄭朗有援兵,拖得越久越好。就是沒有援兵,一個堂堂的宰相在此,兩路官員能不管嗎?

  鄭朗冷眼瞅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看著外面,外面蠻人又在樹林里吶喊,不過人數多了起來。鄭朗說道:“準備做飯吧。”

  沒有置理這些人,也不是鄭朗真正要對付的人,他在等。

  等的人中午到了。

  樹林里又來了一些人,離得遠,看不清楚。但一會兒在一個中年漢子帶領下,這些蠻人從樹林里走出來,與前天昨天不同的是,這些蠻人在砍伐樹木。

  “人來了?”盡管鄭朗沒有細說,田瑜也反應過來。

  鄭朗點了點頭。

  一會兒蠻人將砍下來的木頭拖出密林,與昨天有不同之處,在他們身后有人手持弓箭與刀槍在做保護,防止營地里的人狗急跳墻。弓不再是土著人的竹弓,而是宋朝的黑漆弓與黃樺弓,其中一半不是民間土弓,而是軍用弓箭,甚至里面還有十幾把鐵臂鉤弩與黑漆弩,更是管制武器。

  周沆怒斥道:“軍隊糜爛如此!”

  “季貞,非也,乃是官府糜爛如此。”鄭朗說道。

  說兩廣軍隊糜爛不對的,兩廣禁兵很少,僅在廣州、桂州、邕州與容州分布著三營騎兵,五營步兵。要么是廂軍,廂兵人數多,近百個營,然而朝廷管理松散,近百個營皆編制不滿,僅有兩萬多廂兵,經過數次裁減后,變成七十幾個營,編制仍然不滿,不到一萬五千人,實際數字還會更少,最少有數千名額被吃空餉吃掉了。這些廂兵也不是為了作戰而備的,例如步驛、造船場、駕綱水軍、城面、遞角場、運錫。是勞役,根本不能指望他們能有什么戰斗力。儂智高入侵后,兩廣組織了一些兵士,乃是募民間或者強征民間壯士為兵,或者鄉兵,鄉兵整個宋朝編制都混亂無比,更不要說兩廣了。因此儂智高入侵之初,所向披靡。所遇的根本不是正規宋朝軍隊!

  要么虔州有三營禁軍,有可能糜爛,僅是三營,又能糜爛到哪里?還有廂兵,同樣擔負著勞役,不能當作正規軍隊。因此兩廣吏政不是出在軍隊上,而是出在官員身上。…,

  鄭朗又說道:“還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這些人想要將我們全部殺死,才砍伐木材,建造包圍的柵欄。”

  兩人臉色一暗,忽然想到鄭朗請朝廷調王鼎前來。

  糜爛到這種地步,膽大到這種地步,不用酷吏是解決不了問題。

  在這個大漢帶領下,蠻人開始在離營地一百步開外開始構建一道柵欄,防止鄭朗一行有人能逃出去的。田瑜與周沆才來嶺南,看不出來,鄭朗卻看得很清楚。此時離得近,各人相貌全部能落入眼睛,蠻人與漢人外貌還是有些細微差別的,在忙碌的蠻人當中。明顯混雜了許多漢人。

  這些人正是鄭朗要等的人!

  有了他們,才能將八州所有爛肉全部挖掉。

  但一百步開外那些人不知道,繼續緊張地忙碌,到了下午末時初,一道長長的柵欄豎起。

  對方開始發起進攻。一些人抬著砍來的木頭,又將木頭削尖,當撞木用的。是落后的撞木。不過對付營地這道簡易的矮墻足矣。后面又跟著許多蠻人,手持弓箭與長矛,或者兵器,向圍墻逼近。

  鄭朗喝道:“準備防御。”

  又說道:“劉以沫,準備吧。”

  “喏,”劉以沫領命下去,帶人舀出兩塊木板,又扯出兩塊牛皮。借助籬笆墻做了一個彈射裝置,然后打開一個木箱,從里面取出來兩個很大的火藥包。將它們點燃,拋射出去。

  然而拋射得早,盡管巨大的爆炸聲將蠻人嚇得全部趴在地上,卻沒有殺傷多少蠻人。

  黃小五也嚇了一大跳,罵道:“奶奶的,這群人倒是什么來頭?”

  居然連火藥也弄到手。

  不過還好,明顯他們是菜鳥,連射程都控制不了,沒什么威脅。于是下命令:“大家散開,散開。看到那物事,閃開它。”

  喝了半天,蠻人回過神,又向圍墻逼近。

  讓黃小王高興的是兩個火藥包爆炸后,對方再也沒有用火藥包了。能理解,這東西管制更嚴。對方有可能有些來路,但也弄不到許多。

  可是變臉開始。

  到了這里,離碼頭有七八十里路。實際距離不遠,七繞八繞的才使路程延長到七八十里地,拉直線僅有十幾里。兩個特大的火藥包沒有炸死幾個蠻人,但聲音卻足夠大,再加上山林的回聲,遠遠地傳了出去。

  聽到爆炸聲,鄭肅與鄭黠二人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喝道:“上馬,上馬,出發。”

  連營地的行李輜重也不要了,一百人騎上馬,向山道沖去。

  林中正在激戰。

  樹林里所有的蠻人看到形勢對他們有利,全部從樹林中走出來,很多人,鄭朗目測了一下,可能會有一千五百人左右。龐大的人數,讓營地的蠻人代表產生畏懼,鄭朗卻不緊張,從容地對田瑜與周沆說道:“對方看來下老本了。”

  兩人點頭,雖然數州糜爛,又有生蠻的加入,能聚集到這么多人,確實是下了老本。

  話音剛落,蠻人已經離矮墻僅十幾步,有的蠻人抬著撞木準備沖刺,向矮墻上撞擊。鄭朗這才揮了手中的小旗子,兩百多把弓箭弓弦全部放開,一些蠻人應聲倒下。

  黃小五站在后面喊道:“不能亂,用藤牌。”

  在他的組織下,蠻人開始舉起藤牌做掩護,宋軍還在放箭,但兵力少,不能兼顧,再用藤牌掩護,終于有蠻人沖到矮墻前,撞木沖向墻壁。陸續好幾處矮墻被撞塌,讓蠻人不時傳來歡呼聲。也許這讓他們又學到一招吧,或者勝利在望?…,

  一些蠻人從塌陷處沖向營地。

  劉以沫與江求瑟不得不連連下著命令,分出士兵舀出武器,短兵交接。

  戰烈!

  不時有人傳出慘叫聲,不時地有人倒下去,大地上也灑下一灘灘血跡。田瑜與周沆身體顫抖著,從來沒有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然后看著鄭朗,鄭朗臉色很鎮定,讓倆人羞愧不止。

  其實鄭朗第一次看到血腥場面,心中也不大好受,可經過西北戰爭的洗煉,習以為常了。

  犧牲在加重,盡管蠻人死的比例更高,局面卻對宋軍很不利。

  黃小五也感到頭痛,絕沒有想到這群人如此兇悍,不時地喝令,鼓氣,事后鄭朗才知道此人乃是一個廂軍指揮使,還帶來兩個軍頭,也不能說有多高的軍事修養,有一些軍事指揮經驗。宋朝廂軍多半是擺設,不過朝廷還是經常教閱廂軍,至少比蠻人在軍事上好得多。

  慘戰繼續。

  鄭朗始終無動于衷,甚至一支短矛差一點拋到他身上,讓大家嚇了一大跳,鄭朗還是面無表情,幾個武將急了,曹背嵬強行將鄭朗拉到后面,爺,你別呆在前面,你出了事,俺們都兜不起。

  但鄭朗在掐著時辰。

  大約七十幾里地,若是在平原地帶,不用一個小時,足以沖來。或者是南方馬,習慣在山道上行駛,一個來小時也足以趕到。可是西北馬,一旦沖刺起來,威力更大,然在這些山道上行駛卻快不起來。沒有一個時辰,休想趕到。但時間剛剛好,趕來時大約在申時初(下午四點鐘),春天到了深處,南方天氣長,離日落最少有三個多小時,足以結束戰斗。

  站在后面,靜靜地看著戰斗場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宋軍的反擊下,每次營地搖搖欲墜,但都堅守了下來。

  打到這時候,雙方都打出火了。加上生蠻的兇悍,這些蠻人不要命地發起一次又一次的猛攻。

  眼看越來越危急,鄭朗說道:“開始吧。”

  第二次變臉開始。

  隨著話音結束,秦師戈帶人鉆進帳蓬里。

  忽然帳蓬里傳來一些吶喊聲:“娘的,快將我們憋死了。”

  一些蠻人代表好奇地鉆進帳蓬,然而眼睛瞪大起來。所帶來大大小小神秘無比的箱子一個個打開。中小箱子里面裝著盔甲,弓弩以及其他武器,這不稀奇的,最稀奇的是大箱子里面鉆出一個個兵士。為了保密,在箱子里面憋了好幾天,吃只能吃干糧,只有在晚上偷偷放出來透一口氣。白天小便只能在箱子里小,弄得里面騷氣沖天。至于大便,憋著吧,必須忍到晚上借透氣的功夫解決。

  苦日子熬到頭了,一個個興奮的雀躍起來,然后開始穿盔甲。

  變臉結束,戰斗才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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