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毋虛所說的地方,在三元坊,洛安京城縱橫阡陌,城中有坊,坊中有市,最大的商市,就在三元坊,三元坊商鋪如云,琳瑯滿目,白天固然是車水馬龍熱鬧紛呈,華燈初上之時,卻又是另一番熱鬧,三元坊的夜市,在京城那也是一景。
三元坊有武京衛的署門,在京城星羅密布的武京衛署門之中,三元署的人手最多,而油水也是最為豐盛,只是這邊的治安,卻也是最為嚴格,因為三元坊人流動最大,南來北往的人多如牛毛,上至達官貴婦,下至黎明百姓,都是喜歡在三元坊逛市集,三六九流的人物匯集在此,魚龍混雜,若是不加以嚴格的監督,隨時都會出現騷亂。
三元署的署頭那是油水極豐的位置,坐上這個位置,固然絞盡腦汁多摟些錢財,但卻也不敢放松了巡查,畢竟這個位置盯著的人不少,稍有差池,很有可能就被人整倒下去。
楚歡和郎毋虛趁著馬車到了三元坊,郎毋虛所說的地方,叫做重生堂,是專門售賣奴仆的所在,雖然郎毋虛也只知道這樣一個名字,不過到了三元坊,車夫稍加打聽,便知道了具體位置,這重生堂在三元坊,卻也是有名的地方。
楚歡也是早就知道,無論是京城還是地方,都會有專門售賣奴仆的所在,那些奴仆的來路都是頗為復雜,有的是花極低的價格從窮苦人家買過來,然后重金轉售,也有的本身欠了大筆債務無法償還,淪落到被買賣。
不過最多的來歷,主要還是戰俘和犯人。
帝國初建之時,倒是有大批的戰俘被肆意買賣,此后帝國漸漸太平下來,戰爭少了,戰俘也就少了,帝國各道偶爾發生零星的叛亂,那些戰俘也都會被轉入買賣市場,此外也有從邊關運回來的戰俘。
相較而言,倒是罪犯更為多一些。
所謂的罪犯,倒也不是說所有奴仆本身就是罪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被牽連所致,有官員或者豪富人家因罪被抄家,其家屬便有不少會淪為被買賣的奴仆,而且其本身擁有的奴仆,也會被轉入市場再一次被買賣。
這在帝國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任何一座城里,都會有這樣的地方存在。
京城像這樣專門販賣奴仆的地方,自然不在少數,幾乎每個城區都有這樣的商號,不過三元坊的質量自然是最高的,那些達官貴人大戶人家想要選買家仆,也都喜歡往三元坊來挑挑揀揀。
重生堂便是其中一家。
重生堂或許不是三元坊販賣奴仆最大的商號,不過在三元坊的名氣確實不小,道理也很簡單,只因為在重生堂,總是很容易挑到讓人滿意的奴仆,除此之外,在重生堂,不但可以買到中原人,偶爾還能買到一些西梁人、夷蠻人、高麗人甚至是西域人,而且他們的價錢還算公道,重生堂的老板胡爾斯據說祖上就是從西域前來中原經商的西域人,雖然過去了幾代人,但是胡爾斯身上還是遺留著西域人的基因,他的外貌乍一看去像中原人,但是仔細看一看,與中原人卻又是大不相同。
胡爾斯的皮膚微白,身材高大,鼻梁也很高,讓人過目難忘的,乃是他一頭極短的卷發,這樣的發行,在中原很是罕見。
各大販賣奴仆的商號,每個月會有固定的三天,會將手中比較差一些的貨色匯集到露天場所,打著優惠的旗號,吸引人來購買,而真正好的貨色,在露天販賣那幾日反倒是留在號子里,真正熟悉此行的人都知道,想要買到好的奴仆,最直接的法子,還是上門挑選。
楚歡和郎毋虛被重生堂的人迎入之后,身材高大一頭卷發的胡爾斯很快就過來,他雖然還遺留著西域人的血統,但是談吐卻已經完全是一個中原人,拱手笑道:“兩位大爺大駕光臨,蓬蓽生輝。不知兩位大爺需要什么樣的奴仆?是看門護院的壯丁,還是伺候起居飲食的丫鬟?只要你們提出要求,本號定能滿足所需。”
胡爾斯臉上招牌式的商人笑容,雖然楚歡二人都知道踏入重生堂的每一個客人都能享受到如此笑容,不過卻不得不承認,胡爾斯臉上的笑容,還是讓人看了很舒服。
郎毋虛咳嗽兩聲,才向楚歡笑道:“賢弟,我瞧你府里缺的下人可是不少,這看門護院起居飲食,無論是男仆還是丫鬟,都有欠缺,這一次多挑上一些,一應費用,都由我來承擔。”
楚歡搖頭笑道:“兄長客氣了,這點銀子,小弟還是拿得出來。”二人一身便服,自然不好互相稱呼大人。
胡爾斯笑道:“卻不知兩位是在這里等著,我去將人帶到院子里,還是兩位直接去后院子挑人?”
郎毋虛向楚歡笑問道:“賢弟的意思呢?”
“去看看也無妨!”楚歡起身道:“請帶路!”
胡爾斯立刻做出請勢,親自領著二人來到后院,這一路所行,便看到時不時地有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青裝漢子出現,目光中都是充滿著戒備之色。
重生堂后院,占地面積極廣,而且院墻十分高大,進了院子,就看到幾排房舍,更是十幾名青裝漢子手里拎著銅棍,來回巡邏,守備十分的森嚴。
胡爾斯帶著兩人走到一派房子前,笑瞇瞇道:“這排屋子里,都是丫鬟,兩位大爺眼生,想必對咱們這里不大了解,我重生堂里無論是丫鬟還是男仆,那都是機靈乖巧,咱們買人過來的時候,那也是精挑細選的。”打量楚歡和郎毋虛幾眼,笑道:“兩位氣宇軒昂,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卻不知兩位是來自哪個府上?”
楚歡背負雙手,問道:“這個很重要?”
“倒不是如此。”胡爾斯笑道:“只是重生堂有個規矩,如果前來選買奴仆的是官老爺,咱們這里會優惠一些。”
“哦?”郎毋虛問道:“這又是為何?”
胡爾斯哈哈笑道:“天子腳下,咱們做生意的,總還是要官老爺們多多幫襯著,若是有官老爺能夠到鄙號選買奴仆,那是我重生堂的榮耀,自然是要優惠一二的。”
郎毋虛道:“我倒是聽說有些商號見著是官吏買人,反倒以為當官的都是有錢人,漫天要價,胡爾斯,你該不會也是存了這個心思吧?”
胡爾斯立刻道:“絕不敢如此,兩位大爺打聽一下,就知道胡爾斯絕沒有欺騙你們。”說話之間,已經領著兩人走到那排屋子前,楚歡見到這些屋子都是打制的鐵門,如同囚籠一般,透過鐵門,里面的情景能夠看的一清二楚。
此時早有一名青裝人大聲吆喝著,“有老爺來了,都給我站好了!”
楚歡觀察鐵門之后倒也收拾的干凈,每個屋子里,都有四五個人,此時都已經排成一列,等候著被挑選。
里面的女人,有大有小,小的不過十三四歲,大的也有三十出頭,當楚歡等人從鐵門前走過之時,里面的女人都是用一種期盼的目光瞧著外面,那眼神表達的意思很清晰,便是希望有人將自己買了去。
楚歡道是能夠理解這些人的心情。
關在囚籠之中,如同被豢養的禽獸一樣,充滿著絕望,對于她們來說,唯一的出路,自然就是能夠被買出這里,雖然為奴為仆也不是什么好事,卻總是強過留在這里。
楚歡其實對購買奴仆興趣不大,只是今日郎毋虛生生拉過來,而且一路之上,幾次三番強調,楚歡如今已經是戶部右侍郎,那是帝國的重臣,既然身為帝國重臣,那也要維持一個高官的顏面,這不僅僅是楚歡個人的顏面,也關系到帝國的顏面。
堂堂戶部右侍郎,若是偌大的府邸連幾個像樣的家仆都沒有,那也實在是說不過去,甚至會被同僚瞧不起,身在官場,太過特立獨行,表現的與眾不同,反而容易遭到同僚的排斥。
楚歡對于以家仆來充斥顏面,自然是不以為然,不過在官場顯得特立獨行,卻并非楚歡愿意看到,他只希望在明面上,自己是百官中的一員,不會顯眼,也不會成為引人注目的焦點,所謂槍打出頭鳥,出頭的櫞子先爛,太過引人注目,也確實不是什么好事情。
楚歡不是什么世界大同主義者,只是看到里面的人像貨物一樣任人挑選購買,心中卻還是有些黯然,走了一段路,胡爾斯知道今日的買主是楚歡,可是見到楚歡神情淡然,竟似乎沒有顯露出十分感興趣的神色,卻是有些詫異。
實際上許多客人來到這里,看到大群的奴仆任由挑選,都是表現的十分亢奮,胡爾斯在旁添油加醋吹噓幾句,往往都能讓客人多買走幾個人,但是楚歡不說話也無表情,胡爾斯一時間也是摸不透楚歡心思,走到盡頭,看了不少人,楚歡始終沒有說話,胡爾斯忍不住問道:“兩位大爺可有中意的奴仆?這些女人,那都是十分聽話,買了回去,無論讓她們做什么,她們都會遵從吩咐,絕不敢違抗,若是胡爾斯說一句假話,你們將人送回來,我十倍賠償你們銀子。”頓了頓,輕聲道:“兩位,你們莫以為她們僅僅是女人,這中間可有不少以前是貴太太。”指著鐵門后一名三十出頭的婦人道:“這個女人,以前就是一位官家太太,你們瞧瞧,還是細皮嫩肉,不過咱們已經訓練的讓她可以做任何事情…!”湊近過來,嘿嘿笑道:“如今她可算得上是白天能下廚房,晚上能入洞房,兩位大爺好好瞧一瞧,皮膚白皙,那胸那屁股,珠圓玉潤,別瞧年紀大了些,可是那滋味確實不錯,而且還能干活,想想以前的官太太淪為家仆隨意聽候差遣,這可不是誰都能碰上的事兒,這還是鮮貨,來的時間不久,有幾家已經看上,兩位今日若是不出手,下次過來,肯定就被人買走…!”
楚歡打量一番,那婦人倒還真是豐腴誘人,眼中也與其他女人一樣,充滿了被購買的渴望,雖然淪為奴仆,不過倒也真是保留著曾經為貴婦人的氣質,細皮嫩肉,豐滿白皙,有幾分成熟誘人的風情,看來這胡爾斯倒也不是胡言,這婦人倒真有可能是獲罪官員的家眷。
郎毋虛此時雙眼卻是在那婦人身上上下打量,摸著胡須,眼中閃著光,那婦人先是看了看楚歡,見楚歡面色平和,似乎對她并無多大興趣,又瞅見郎毋虛一雙眼睛滴溜溜在自己豐腴的身體上移動,立時挺起胸,胸口的衣襟頓時撐.漲起來,眉目間帶著幾分風情,直勾勾地瞅著郎毋虛。
郎毋虛見那婦人眼神勾魂,眉眼間帶著幾許蕩意,心中更是怦然心動,他卻不知,那婦人也是瞅見兩人一身錦衣,一看就是富貴之人,她雖然從前是官太太,但是淪為賤奴之后,一開始還想保持尊嚴,但是重生堂的調教已經讓她尊嚴盡去,在這里的日子不好過,她現在也只是想早早找到買主,能早日離開這個大囚籠。
郎毋虛心中癢癢的,但是外面卻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今日是楚歡買仆,他雖然已經看中那婦人,卻也不好意思這個時候猴急出手購買,笑著看向楚歡,問道:“賢弟看她如何?我瞧她身體倒還結實,倒也像是個好使喚的人。”
“正是正是。”胡爾斯笑道:“兩位大爺若是看中,我便叫她出來,談好價錢,簽下賣身契就好。”向那婦人道:“轉過身,讓兩位大爺好好瞧瞧。”
那婦人上前兩步,在鐵門之后,朝著郎毋虛嫵媚一笑,緩緩轉了一圈,郎毋虛見她豐胸肥.臀,更是滿意。
正在此時,忽聽得一聲怪叫傳過來,這院子雖然人多,但是卻很安靜,這一聲怪叫來的很是突兀,似乎就在不遠處,楚歡疑惑間,便聽得那怪叫連續不斷響起,已經瞧見胡爾斯鎖起眉頭,眼中顯出冷厲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