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訶藏等人終是趕上前來,此時楚歡已經砍殺數名護衛,余下幾名護衛見到摩訶藏等人過來,并不畏懼,以少敵多,不過片刻,俱被殺死。
地上尸首橫躺,摩訶藏戰刀沾血,遙望遠方,天盡頭只有一個黑點,摩訶羅已經去的遠了,摩訶藏一揮手,沉聲道:“你們追上去,誰能拿下他的人頭,賞金千兩!”
身后眾騎兵呼喝著追趕而去,摩訶藏這才轉視楚歡,問道:“好兄弟,你可有事?”
楚歡搖頭道:“大王子,沒能拿下摩訶羅,還請大王子恕罪!”
“他如今已經是喪家之犬,活不了多久。”摩訶藏擺擺手,笑道:“這次就算被他逃了,他也只能往黑水去,我很快就要發兵攻打黑水,那時候再用我的馬刀親手斬殺他。”
楚歡聽的遠方依然是殺聲震天,道:“大王子,黑山那邊戰況激烈,如今摩訶羅已經獨自逃跑,只要你一聲令下,兩軍必可罷兵!”
摩訶藏已經掉轉馬頭,拍馬道:“兄弟,咱們走!”
黑山之下,尸積如山,血流成河。
雙方將士,都是各有死傷,但是相比而言,塔里克所受到的重創要大的多,戰場已經分割成幾個小片,塔里克也不愧是帝國的精銳,雖然處以下風,卻并不屈服,拼死相斗。
摩訶藏趕回戰場之時,那史勃古利已經領著一隊人馬迎上來,見到摩訶藏安然無恙,這才松了口氣,那史勃古利身邊的綺羅見到楚歡,也是一顆心放下。
“那史勃古利,傳我將令,摩訶羅已經投降,令塔里克放下武器,只要放下武器者,無論官職大小,我一律赦免!”摩訶藏沉聲道:“誰要繼續頑抗,殺無赦!”
摩訶藏很清楚,摩訶羅敗走,塔里克騎兵負隅頑抗,現在已經不過是為了保全性命,雖然塔里克如今處以下風,但是真要拼死爭斗下去,巴白圖也必將還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巴白圖和塔里克的高層雖然勢如水火,但是這兩支親衛騎兵軍團大都是青羅大草原的子弟,這一次內亂,實際上已經讓摩訶王族元氣大傷。
此時他也知道,只要傳令下去,不予加罪,塔里克騎兵有了活路,自然再無斗志。
那史勃古利當即分派人手,一眾騎兵叫喊著傳達摩訶藏的命令,數十匹快馬如風劃過,所過之處,激戰便即漸漸停歇下來,巴白圖也不再攻,塔里克也不再拼,面面相覷之間,摩訶藏親自騎馬在前,放聲大叫:“你們受摩訶羅蠱惑,并非反叛,如今摩訶羅已經敗逃,塔里克的勇士們,無論官職高低,只要放下武器,本王子既往不咎,一概無罪!”
戰場那殺聲漸漸靜下來,一群塔里克騎兵互相看了看,寂靜之中,忽聽得嗆啷啷之聲響起,已經有幾人丟下了手中的兵器,這丟棄兵器的聲音就像瘟疫一般,很快就傳染開去,霎時之間,嗆啷啷之聲大作,倒有大部分人丟下了手中的兵器,卻兀自還有一部分人在猶豫之中。
摩訶藏神情看起來十分肅然,雖然戰場上各處都已經停止戰斗,甚至有大部分兵士丟下了兵器,但是他也明白,這是最為關鍵時候,實際上無論有無丟下兵器,塔里克將士心中肯定都還在躊躇之中,稍有不慎,他立刻很有可能瞬間抄起兵器,繼續廝殺。
他知道延緩不得,再次大聲叫道:“你們都是青羅大草原的勇士,而我,摩訶藏,是你們的大王子。你們都是我的手足兄弟,難道自己的手足還要因為已經丟下你們不顧的摩訶羅繼續自相殘殺嗎?”他抬起手臂,斜陽夕照,刀光閃爍,“你們的家人或許已經在擔心是否還能見到你們,放下兵器,本王子向你們承諾,無論官職高低,絕不以今日之罪懲罰你們!”
他聲音洪亮,遠遠傳了出去,終于,最后一些將士也丟下了手中的兵器,即使有一部分桀驁不馴之輩,見到大勢已定,也不敢再行違抗。
摩訶藏見狀,知道大局已定,心中最后一塊石頭終于落地,當下已經吩咐那史勃古利重新整編人馬,暫且收繳兵器。
那史勃古利領命下去分派安置,又令人在山下搭了帳篷,派了兵馬守衛,摩訶藏攜著楚歡進了帳篷,摘下頭盔,轉身便向楚歡道:“好兄弟,此番你與我同生共死,果然不枉你我結為兄弟之義。”一屁股坐下,先前他一直處于高度緊張之中,精神緊繃,此時大局已定,精神驟然松懈,一陣疲倦之感便涌上來,但是此刻心情極好,笑道:“你說吧,想要什么賞賜,只要我能拿出來,無有不允!”
楚歡忙道:“楚歡不敢居功,今次全都是大王子運籌帷幄,否則也不可能轉敗為勝,楚歡絕不敢要賞賜!”
摩訶藏招招手,示意楚歡靠近,拉著楚歡在自己身邊坐下,問道:“好兄弟,你怪不怪我?”
“不敢!”
“你別怪我,這一次乃是我置之死地的一場豪賭,便是連我自己,那也不敢保證此番能勝。”摩訶藏神情肅然道:“中間但有一處失誤,我這顆人頭,只怕已經被摩訶羅踩在腳下。”伸手拍了拍楚歡肩膀,含笑道:“如果這次沒有你,我最多只有六成勝算,但是你卻幫我將六成勝算,生生變成了九成勝算,你說有沒有大功?”
楚歡皺起眉頭,摩訶藏已經笑道:“敵后突襲,擾亂軍心,如果不是你這一招,朱拉部族又怎可能撤軍,摩訶羅又怎可能抽調將近半數兵力回援?如果他的兵馬沒有被抽調離開,兩軍廝殺,兵力之上我便占不得便宜,到底誰勝誰負,那也是未知之數,即使取勝,付出的代價比現在一定要慘重得多!”
楚歡微一沉吟,問道:“大王子,你算準了摩訶羅會將巴白圖編制入軍?若是他將巴白圖留守青羅城,你又該如何?”
“摩訶羅雖然趁我離開,對巴白圖不少將領進行了大規模的調動,但只是更換一些將領便想控制住巴白圖,那無疑是癡人說夢。”摩訶藏笑道:“他不敢將巴白圖盡數留在青羅城,我猜他一定會將巴白圖編入大軍出征…!”頓了頓,摸著粗須道:“他要真是敢將巴白圖盡數留在青羅城,那他就不是摩訶羅了。”
便在此時,帳外忽然傳來聲音道:“巴白圖千夫長野利齊爾求見大王子!”
摩訶藏霍然起身,“進來!”
渾身上下沾滿鮮血的野利齊爾從帳外進來,楚歡見此人臉上兀自沾有血跡,戰甲也是斑斑血跡,其肩甲已經破損,似乎是被大刀砍壞。
“野利齊爾參見大王子殿下!”野利齊爾進到帳內,單膝跪地,橫臂于胸,顯得異常的恭敬。
摩訶藏卻已經上前去,雙手扶起野利齊爾,打量一番,問道:“你受傷了?”
“只是不小心被砍了兩刀,并無大礙。”野利齊爾道:“大王子一切可好?”
摩訶藏哈哈笑著,指著野利齊爾向楚歡道:“好兄弟,這是我大西梁真正的忠義之士,此番剪除摩訶羅,野利齊爾也是立下了大大的功勞!”
楚歡見此人一身巴白圖千夫長的裝扮,明白什么,拱手笑道:“反戈一擊,想來就是這位將軍的杰作!”
“不敢!”野利齊爾已經看出楚歡與摩訶藏關系匪淺,對楚歡竟也是十分恭敬,“一切都是大王子運籌帷幄,野利齊爾只是按照大王子的吩咐辦事!”
“野利齊爾,從今天起,你便是巴白圖的副統領!”摩訶藏正色道:“等回了青羅城,我再重重賞你…!”隨即臉上顯出黯然之色,閉上眼睛,聲音沉重:“可是蘇摩柯…我卻已經不能當面賞他了…!”
野利齊爾神情也是黯然起來,卻還是道:“能為大王子獻身,蘇摩柯將軍一定會覺得無上的光榮,他如果知道一切順利,大王子大事已成,他也一定會感到高興!”
摩訶藏并不說話,只是緩步走出帳篷,不遠處,隊伍正在重新編制,人山人海,摩訶藏抬起頭,望著西下殘陽,半晌不語。
楚歡到得摩訶藏身邊,忽聽的摩訶藏緩緩道:“蘇摩柯是我的噶圖魯,他是我的心腹兄弟,幼年時就陪著我,他勇敢、忠誠,為了剪除摩訶羅一干黨羽,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微轉頭,看著楚歡,語氣沉重:“野利齊爾想要留在巴白圖作為內應,就必須取得摩訶羅的信任,蘇摩柯的犧牲,讓野利齊爾取得了摩訶羅的信任,也才有了今日的勝利!”
楚歡沒有追問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許那位蘇摩柯,就如同樊於期一樣,是一個為了大事慷慨赴死的勇士。
“野利齊爾留在巴白圖,巴白圖就等若還在我的手中。”摩訶藏雙拳握起,“摩訶羅調入巴白圖的那些將領,野利齊爾都已經派人盯住,他們也絕無可能在短短幾個月之內就能控制巴白圖。我苦心經營這么多年,巴白圖每一處都刻著我的痕跡,摩訶羅最大的愚蠢,就是想著用巴白圖反過來對付我。”頓了頓,問道:“兄弟,你可知道我為何要掛起金色大日旗?”
他不問倒好,這一問,楚歡瞬間反應過來,“難道金色大日旗…就是暗號?”
“不錯!”摩訶藏挺著胸膛道:“金色大日旗,便是信號,金色大日旗掛起來的那一刻,就已經通知巴白圖做好準備,下山之前,我以金色大日旗發出訊號,那些被摩訶羅調入巴白圖的將領,在那一刻,盡數被殺!”
楚歡這個時候終于恍然大悟,他先前一直還不明白,巴白圖近萬人馬是被分散開來,包圍在黑山四周,為何他們卻能在同一時刻對他立刻發動突襲,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那面金色大日旗上,那面金色大日旗,就是發出訊號的工具。
楚歡凝視摩訶藏側面,不得不承認,這位看起來粗獷孔武的草原漢子,其心思遠比他的外表要復雜得多,做起事情來,步步為營,十分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