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毅拱手笑道:“原來是梁國公,快請進!”
梁國公這才進了廳內,落座之后,早有驛館的下人送了茶上來,梁國公紅光滿面,端起茶盞,吹了吹茶末,品了一口,見西門毅并無飲茶,笑道:“西門大人,這里的茶不合口味?”
“剛剛放下茶盞。”西門毅笑道:“金陵茶天下有名,來到之后,飲了不少。”
梁國公徐煜笑道:“這金陵不但茶有名,金陵的歌姬那也是天下聞名,西門大人若是有雅興,我可以令人安排。”
西門毅搖頭道:“楚王交代的事情沒有辦妥之前,本官對其他事情并無興趣。”
“哦?”梁國公眼珠子一轉,放下茶盞,笑道:“貴使此番前來,卻不知有何指教?聽說楚王剛剛攻下通州和梁州,當真是可喜可賀。”
西門毅笑道:“國公也知道,暴秦殘酷,天下紛亂,楚王得到上天垂示,已經是立下誓言,要推翻暴秦,給天下黎民一個太平之世。仁王在金陵起事,楚王心下欽佩,所以派本官前來,要結兄弟之誼。”
徐煜摸著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悠然道:“西門大人,話可不能這樣說。楚王起事,天下驚動,聽說朝廷已經將楚王打作叛賊,人人得而誅之,楚王雖然得了通州和梁州,可是境況卻不妙啊。”抬眼瞅了瞅西門毅,嘆道:“說句不好聽的,你們楚王太年輕,闖下了大禍。”
“哦?”西門毅只是微笑。
徐煜道:“西門大人說要與王兄結為兄弟之誼,此事此事恐怕要讓王兄為難了。王兄可沒有背叛秦國之心,當初率眾殺袁不疑,實是因為袁不疑自立為王,背叛朝廷,王兄這才痛下殺手,乃是秦國的忠臣。”
“原來如此。”西門毅含笑道:“仁王如果只是殺了袁不疑,自然是精忠報國,只是此后仁王自立,又如何說?”撫須道:“莫非這仁王是秦國朝廷封賞?”
徐煜嘆道:“那也是形勢所迫。袁不疑死后,金陵動蕩,更有叛將稱王,王兄要穩住金陵,就只能在名位上有所稱呼,否則難以服眾。”
西門毅問道:“如此說來,仁王還是一心向著秦國?”
“這個!”徐煜眼珠子轉了轉,才道:“至少王兄如今還沒有背棄秦國之心。王兄是個重情義的人,我們徐家祖上八輩都是窮苦百姓,能有今天,卻都是秦國的厚賜。”
西門毅沉默著,若有所思。
徐煜端起茶盞,他的動作看上去十分貴族化,但是舉手投足之間,卻又帶著幾分僵硬,楚歡一直站在西門毅身后,瞧著徐煜的動作,面無表情,心下卻是暗笑,徐煜身材魁梧,肌膚黝黑,而且頗為粗糙,一看便知出身并不是很好,如果不是因為徐昶,也不可能有今日之地位。
徐昶當初也不過是袁不疑麾下一名部將,地位說不上有多高,而徐煜是徐昶的兄弟,地位更不可能很高。
不過今日徐昶稱王,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徐煜自然也是水漲船高,搖身一變,成了國公。
徐煜顯然對自己的新身份十分在滿意,看他的動作舉止,顯然也正想著將自己變成貴族,楚歡心中暗嘆,如今秦國各地自成一派的勢力多如牛毛,徐昶這個偽王倒還算得上天下皆知,許多毫無名望之輩拉起一隊人馬,也是自立為王,這種人多如牛毛,卻不知這些人是否也像徐煜這般,頭上掛個號,便真當自己是個人物。
“李!”片刻之后,西門毅忽然抬起頭,起身來,“收拾一下,咱們連夜動身,回去向楚王稟明仁王的心意,人各有志,我們自然也不能強求。”向徐煜拱手道:“國公,既然仁王沒有反秦之心,這一次我們就是冒昧打擾,實在抱歉。如果國公想要拿下我們,送到河西請功,我們絕無怨言,只怪自己不知時事,送上門來。如果國公放我們離開,我們也就多謝國公。”
楚歡明白西門毅心思,大踏步走到門前,高聲道:“都聽好了,大人有令,收拾行囊,連夜動身。”
徐煜見狀,立時變了顏色,急忙起身上前,道:“西門大人 (本章未完,請翻頁),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道不同不相為謀。”西門毅正色道:“楚王本是想和仁王結為兄弟之誼,共同反秦,可是可是仁王既然沒有此心,還要效忠暴秦,我們就只能告辭。”
“這個!”見西門毅神色堅毅,倒似乎真要離開,徐煜顯出慌張之色,“西門大人,不要這么心急嘛,什么事情都有商量,坐下來聊一聊,未必不能改變。”
“國公已經說得清楚,我也聽得明白。”西門毅嘆道:“這根子就不對,再談下去,也談不出什么結果。”
徐煜卻是抓住西門毅的手臂,西門毅皺眉道:“如此說來,國公不想放我們走,要將我們獻給河西請功?”
“誤會誤會。”徐煜急忙陪笑道:“西門大人,這哎,其實王兄一直在猶豫,我們也知道,昏君誤國,奸臣當道,天下百姓深受其苦,這秦國暴虐不堪若是繼續效忠秦國,無疑是助紂為虐,正是為此,王兄最近才寢食難安,他既不想忘恩負義背棄秦國,可是又不能眼看著天下百姓受暴秦之苦而不顧,所以!”
西門毅“哦”了一聲,徐煜卻是道:“西門大人不要性急,先坐下,咱們慢慢談。”
西門毅微一沉吟,緩緩坐了下去。
“西門大人,王兄的憂慮,我是一清二楚。”徐煜嘆了口氣,“敢問一句,楚王要與我們金陵結盟,當真是誠意十足?”
“如果沒有誠意,楚王也不會派我們前來。”西門毅道:“只是我們楚王有誠意,仁王卻似乎!”
徐煜呵呵一笑,卻是在西門毅身邊的椅子上坐下,身體側過來,低聲道:“西門大人,恕我直言,我們金陵軍握有金陵倉,而且擁有一支強大的水軍,除此之外,更有十萬精兵!”
“十萬精兵?”西門毅瞥了徐煜一眼。
徐煜臉皮倒厚,臉不紅心不跳:“現在沒有,不過很快便有,我們錢糧充足,正在招兵買馬,用不了多久,手底下便是能征善戰的十萬精兵!”嘿嘿一笑,輕聲道:“不瞞西門大人,想要與我們結盟的,恐怕也不止你們楚王,如今天下紛亂,群雄爭霸,我們金陵軍無論與誰結盟,都可橫掃天下,所向披靡,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要與我軍結盟,楚王一定要很有誠意才行。”徐煜笑道:“不知楚王準備送上怎樣的誠意?”
“哦?”西門毅似乎明白過來,笑道:“這一點國公放心,楚王是個大方之人,我們帶來幾箱厚禮,仁王必然喜歡!”
“厚禮?”徐煜搖頭道:“你們楚王也太小看王兄了,王兄手里的金銀珠寶堆積如山,對這些東西,王兄實在沒有太大興趣。”
“哦?”西門毅不動聲色笑道:“那仁王想要什么?”
徐煜眼珠子一轉,才道:“楚王剛剛打下了梁州和通州,可是據我們所知,梁州匪患成災,而且民心不穩,最為緊要的是,梁州既沒有多少礦藏,產出的糧食也少,所以!”
西門毅凝視著徐煜,問道:“所以什么?”
“我就直說了吧,如果楚王能夠將梁州交給我們管理,那便是真心實意想要與我金陵結盟。”徐煜道:“自今而后,西北軍和金陵軍便是兄弟之盟,共圖天下。”
“要梁州?”西門毅頓時大笑起來,徐煜被笑的心里發毛,勉強笑道:“西門大人是什么意思?”
西門毅笑聲減小,臉上卻還是笑容,竟是抬起手,一根手指指了指徐煜:“你啊你,哈哈哈,國公當真會開玩笑,敢問國公,這可是仁王的意思?”
“這!”徐煜見西門毅笑的可惡,臉色頓時也有些難看:“雖然王兄沒說,但我能瞧出王兄的心思,如果楚王不能表現足夠的誠意,貴我兩軍想要結盟,并不容易。”
“國公,究竟如何才能結盟,楚王再三叮囑,要聽仁王親口而言。”西門毅道:“國公今日只是過 (本章未完,請翻頁)來看望,咱們所聊,也不過是些皮毛之事,都做不得真。還是請國公對仁王說,楚王的耐心也不是很好,如果仁王遲遲不能接見,我們也不能在這里一直耽擱下去。其實你也知道,我們西北數萬精銳如今就在瓊河對面,打下通州和梁州,將士們士氣正高,楚王如今正在尋思著接下來該怎么打!”
徐煜微微變色,起身來,冷笑道:“即是如此,西門大人還是早做準備,王兄的脾氣,向來不是很好。”一甩衣袖,轉身便走,出了門去,禮官急忙跟上。
楚歡這才回到屋中,西門毅見徐煜走遠,輕笑道:“徐煜前來,自然是徐昶派來探聽虛實,這徐昶的胃口不小,張口便要梁州。”
楚歡笑道:“咱們惦記著他的金陵倉,他卻也惦記著咱們的梁州,先生,看來咱們這位仁王還真是個大胃口之人,即使結盟成功,對此人也要嚴加防范。”坐了下去,皺眉道:“不過正如先生所言,目下還不能與他們開戰,盡可能想法子將他們穩住。”
兩人低聲商議了一番,天色已經黑下來,忽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嘈雜之聲,院中傳來馬正的呵斥之聲,楚歡皺起眉頭,按住佩刀刀柄出了門,卻見到從院外闖進一隊兵士來,黑壓壓一片,大刀長矛都是指向正在阻攔的馬正幾人。
楚歡眼神冷峻,上前兩步,臉上卻還是帶著微笑,問道:“不知諸位有何貴干?”
“西門毅在哪里?”一名武將從人群中鉆出來,大聲道:“本將是仁王麾下費慶,院子外面已經被我們圍住,你們莫要反抗,丟下武器,束手就擒,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條。”
楚歡心下疑惑,暗想徐昶難道不知道,此時若是對西北使者動手,無疑就是與西北軍徹底撕破臉,這對徐昶來說,沒有任何好處,暗想總不至于自己的身份被人看穿,所以徐昶要來個擒敵先擒王,但是聽對方話語,明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而是沖著西門毅來。
忽然想到徐煜,難不成是因為西門毅今日奚落了徐煜一句,徐煜心中不甘,這才派人來為難?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究竟到底為何,雖然疑惑,卻還是保持鎮定,淡淡笑道:“我們為什么要反抗?我們好心前來拜見仁王,仁王便是這樣待客?”
“你們還在裝糊涂?”費慶冷笑道:“都干了些什么,你們心里自然清楚,少廢話,都丟下兵器,否則可別怪我們不客氣。”
此時外面又有不少兵士涌入,將整個院子四周圍的水泄不通,不但有長槍兵和大刀兵,甚至還有箭手翻上了墻頭,居高臨下,彎弓搭箭,對準了楚歡一行人。
西門毅此時也已經出門來,站在楚歡身邊,見到如此情景,眼中倒也顯出啞然之色,顯然是對金陵軍此舉十分意外,沉聲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是梁國公,還是仁王?”
楚歡聽他所言,也知道西門毅是在懷疑徐煜派人來為難。
“自然是仁王。”費慶冷聲道:“不要廢話,都丟下兵器。”
馬正等人回頭看向楚歡。
楚歡卻是尋思,如果只是自己一人,便是被團團圍住,以自己的武功,也未必不能脫身,可是對方人多勢眾,而且早有準備,將四周內外全都圍住,動起手來,自己脫身倒不難,可是馬正和西門毅等人卻絕不可能殺的出去。
他一時間還不明白究竟發生何事,直到此時不可硬拼,只能先應扶住,隨機應變,微微點頭,先將佩刀丟下,馬正等人見狀,也只好丟下兵器,費慶使了個眼色,便有兵士上前搜身,確定眾人身上沒有攜帶武器,那費慶才冷聲道:“將他們押到王府!”
一群兵士上前來,將楚歡等人圍在中間,長矛不離眾人身體左右,楚歡知道這群人應該是帶著自己去見徐昶,本想還要兩天才能見到徐昶,卻想不到這么快便能見到,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
楚歡氣定神閑,心中卻已經在尋思,到底是什么事情讓徐昶突發神經,派兵抓捕自己一干人,不過卻也明白,不管發生何事,等到了王府見到徐昶,一切也就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