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秀眉微蹙,她坐在大樹后面,坐姿優美,顯然是十分疲憊,一雙長腿伸直,曲線柔美,凝視楚歡問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原來如此。”楚歡若有所思,含笑道:“那是我多慮了。”轉身便要離開,只是走出兩步,皇后已經叫住,“楚大人就是要問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楚歡沒有回頭,背對皇后,道:“漢王幼時在宮中長大,與皇后多有接觸,所以我以為皇后對漢王的性情十分了解,如果漢王有什么不尋常的地方,別人看不出來,皇后或許能夠看出端倪。”
皇后微一沉吟,才道:“你本來有機會殺死他們,可是你并沒有那樣做,莫非你是故意而為之?”
楚歡這才回過身,輕嘆道:“也許是我多想,可是如果我沒有想錯,漢王是絕對不能殺的。”
“哦?”
“據我所知,漢王應該是一個行事十分謹慎的人。”楚歡靠近皇后,此時距離近了些,便能聞到皇后身上那種成熟婦人特有的體香,“可是昨夜,他去說了本不該說的話。”
皇后盯著楚歡的眼睛,問道:“你是指什么?”
“當然是天門道。”楚歡輕聲道:“天門道中人,素來行事縮頭縮尾,不到萬不得已,當然不會輕易暴漏自己的身份,而且漢王他們顯然是滲透到北方,暗中拉攏北方官員,既是如此,他們對自己的身份,應該更會竭力保密。”
“你是說瀛平不該暴漏自己與天門道有牽連?”
楚歡淡然一笑,“并非覺得不該,而是覺得有些意外。只不過那位黑先生,顯然是不想讓漢王暴漏與天門道的關系。”
皇后輕嘆一聲,道:“那孩子稟性其實并不壞,只是…!”頓了頓,終是道:“楚歡,你看出了什么,能否告知本宮?”
楚歡猶豫了一下,終于道:“皇后難道不覺得,漢王很有可能是被天門道操控,他雖然是王爺,但是那位黑先生,卻未必真的是他的隨從。”
皇后鳳目微挑,“你的意思是說,瀛平被黑先生所控制?”
“這只是我的猜測。”楚歡若有所思道:“天門道眾,都是被洗腦…!”
“洗腦?”皇后似乎對這個詞頗有些陌生。
楚歡解釋道:“便是讓天門道眾成為行尸走肉…如果漢王當真投入天門道,即使沒有變成行尸走肉,卻也定會遵守天門道的規矩,不會輕易透漏天門道的訊息。”
皇后蹙眉道:“你是否想說,瀛平雖然和天門道徒在一起,卻并非是真的與他們沆瀣一氣?”
“言多必失。”楚歡道:“漢王今日要與我結盟,甚至將結盟之后的計劃都說出來,乍看他似乎是真的想要與我結盟,可是…我覺得太急!”
“太急?”
“有些話,他本可以不說,也沒有到非說不可的地步。”楚歡雙目閃動,“可是他卻偏偏說了出來…但是結果卻適得其反,讓我明白了天門道當下的戰略意圖。”
皇后道:“是否就是你所說,天門道已經是強弩之末,暫時無力北進,卻又不肯坐視朝廷在北方壯大,所以他們竭力挑起北方各部人馬的爭斗?”
“不錯。”楚歡道:“漢王暴漏出來的關鍵,便在于此。天門道百萬之眾,席卷南方,聲勢浩大,可是那位天公神神秘秘,明明天門道眾遍布南方,可是天下人對他們卻又知之甚少…!”凝視著皇后的眼睛,此時只覺得皇后那一雙眼睛十分迷人,“皇后跟隨在皇帝身邊,雖然并不參與政事,可是應該對朝廷的態勢頗為了解,在皇后看來,河西那邊,又是如何看待天門道接下來的行動?”
皇后猶豫了一下,才道:“朝廷覺得天門道占據京城之后,會繼續北上!”
“是了。”楚歡道:“天門道對秦國的動態和實力,應該是十分清楚,可是秦國對天門道卻幾乎是一無所知,直到現在河西都在擔心天門道繼續北進,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天公知己知彼,而秦國顯然做不到這一點…!”
皇后道:“可是你現在知道,天門道根本無力北進。”
“不錯,而這正是拜漢王所賜。”楚歡皺眉道:“皇后,依你之見,這是漢王考慮不周,還是他故意透漏出這樣的消息?”
皇后輕嘆道:“本宮現在終于明白,為何圣上派你前往西北,你非但安然無恙,反倒是控制了西北…這其中的關竅,并非誰都能夠揣測出來,你能夠想的如此之深,能有今日,并非偶然。”
楚歡道:“這只是我個人的猜測而已,卻并不一定是正確的。漢王僅僅透漏出蛛絲馬跡,我也無法確定他到是何用心!”
“如果他當真被天門道控制,黑先生自然就是在旁監視他的人。”皇后輕聲道:“在黑先生面前,他當然也只能說到那個份上。”
楚歡道:“皇后也以為漢王有蹊蹺?”
皇后微抬螓首,望著前面的一棵樹干,輕聲道:“如果他當真如此,卻是難為他了。”
西谷關坐落在八百里北嶺之間,八百里北嶺就如同一座匍匐在蒼茫大地之上的巨龍,橫阻帝國西北部,將西北三道生生阻隔開來,形成一道幾乎是難以逾越的天譴。
西谷關綿延數十里,巍峨聳立,關墻高而厚,寬度亦有數里之路,在秦國境內,西谷關可稱之為天下第一內關。
關門更是純銅所制重達數千斤,設有機關,無論是開門還是關門,都需要啟動機關,而操動機關,必須要數十人之力方可。
時當盛夏,天氣炎熱,連綿起伏的北嶺山脈,草木蔥翠,西谷關頭,更是守兵林立,西谷關有一支五千人的關軍,其職責便是守衛這座關隘。
楚歡一行四人喬裝打扮,一路跋涉,好不容易來到西谷關,卻發現西谷關內,卻是人滿為患,放眼望去,都是黑壓壓的人群,自西谷關下向東蔓延十多里地,少說那也有一兩萬人,一時間根本擠不上前,要靠近西谷關更是難上加難。
人群之中,多是普通百姓,其中卻也不少士紳商賈,許多車隊東一簇西一簇擠在一起,車上多是滿載的物件,更有許多看上去頗為華麗的馬車,馬車邊上多有佩刀護衛的隨從,楚歡知道那定然是關內的豪富之家。
難以靠近西谷關,許多人根本不知道西谷關下目前是個什么情況,干脆就在道路上搭起了簡易的帳篷,甚至有人用木棍支起了晾衣架,露天晾曬衣裳。
西谷關作為通往西北的唯一關卡,歷來是人來車往絡繹不絕,可是楚歡卻從未見過如此狀況,吩咐媚娘和祁宏照顧好皇后,往前到了人群之中,卻見邊上傳來一陣哄笑,湊近過去,竟發現一名老者正坐在一張椅子上,邊上圍著一群人,正聽他說書。
楚歡在人群中轉了一小圈,卻發現這人群之中,當真是別有洞天,固然少不了少數的,甚至還有賣藝耍猴的,更有幾個算命的卦攤,身在其中,倒宛若是到了哪座繁華的城鎮的鬧市一般。
正自皺眉,猛覺得腰間異動,想也不想,探手抓過去,抓住了一只手腕,扭頭看去,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瘦弱似猴的小子正咧著嘴笑,楚歡低頭看了一眼,便知道這小子竟是一個扒手,心下好笑,想不到在這種地方,竟已經有人干這樣的營生,笑道:“你是想要銀子?”
猴子勉強笑道:“大哥,是…是我不好…!”
“先別急著道歉。”楚歡道:“我問你幾句話,你若是你老實回答,這事兒就算了,否則咱們現在就見官去,光天化日,偷盜良民,你膽子也可真夠肥啊!”
猴子忙道:“別見官,大哥,你要問什么,我只要知道,全都告訴你。”
楚歡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問道:“前面到底怎么回事?怎地這里聚集了這么多人?”
“你不知道?”猴子顯然有些詫異,打量楚歡一番,見楚歡衣著樸素,看上去也像個落難的流民,“都要出關去西北,可是關隘封住了,不讓出關,都在這里等著打開關門呢。”
“西谷關封住了?”
“是啊。”猴子道:“已經有幾天了。本來還好好的,先前那幾日,已經有許多人出關,可是就在前兩天,官兵忽然封鎖了關隘,也不說明緣由,就是不讓咱們出關,許多人一路辛苦跑到這里來,總不能半道折返回去…所以許多人就在這里等著,他們總不成一直關著不讓走。”
楚歡抬頭望著遠方那巍峨的關卡,甚至能夠看到關墻之上兵士林立,一派肅殺之氣,微一沉吟,才問道:“這些都是從哪里來的難民?”
“什么地方的都有。”猴子道:“不過大都是從京城附近過來的,還有金陵道的…”!抬手指著不遠處一處車隊,有十幾輛馬車,更有數十名護衛隨從,占據一塊地方,邊上也沒有人敢靠近,猴子壓低聲音道:“聽說他們是從金陵道過來的,還是當官的,嘿嘿,他們剛來的時候,聽說還特地擠到關下去疏通,可是這一次那些當兵的還算公道,管你是討飯的還是當官的,誰都不許出關…哎,以前一個個都搶著往京城和金陵去,誰在意西北那狗不拉屎的地方,現在倒好,都他娘的往西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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