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州城。
賀州知州衙門大堂之內,此時將官集聚,西關軍在馬場休整一日之后,便即向西挺進,抵達賀州城時,駐守在城內的西北軍將士得到甘侯命令,從城中撤出,將賀州城交給了西關軍,而西關軍的主力依然是駐扎在城外,只調集了一千五百人入城衛戍。
西關軍抵達之時,城中百姓自然是歡喜鼓舞,處處歡呼,宛若過年一般,對普通的小老百姓來說,或許他們無法明白這一場戰事勝敗的巨大意義,可是他們卻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西關軍贏了,均田令也就不會動搖,分到大家手中的土地,也就依然是自己的,這是最實際的利益,所以看到西關軍旗幟飄揚,百姓們自然是奔走相告,歡天喜地。
雖然許多人不清楚西北軍怎地搖身一變也成了自己人,但是這搖身一變,對西關大大有利,百姓們私下里雖然議論紛紛,但是卻也漸漸明白,擊敗天山軍,甘侯的西北軍至關重要,而且西關軍一到,西北軍立刻毫無二話退出賀州城,這也讓百姓對西北軍大生好感。
從朱凌岳手中奪得的物資,運到賀州城,可說是堆積如山,楚歡吩咐賀州知州黃玉譚帶人即刻盤點,呈報數目。
從天山傳過來的消息,楚歡自然已經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在馬場擊潰天山軍之后,楚歡本還想著繼續進軍,直入天山,只是萬沒有想到裴績和甘侯早已經做好了布置。
方如水的金州兵馬殺到會川城,自然沒有和會川的西北守軍發生ji戰,會川城守將拿出了一份裴績事先寫好的信函,將突襲天山的計劃告知了方如水,方如水雖然半信半疑,但是卻也并沒有輕舉妄動。伺候甘侯借口回傳軍情緊急,調派常歡率領了五千精銳西北軍前往增援,甚至將西北軍為數不多的騎兵也調撥了一半超過千騎交給常歡,這五千兵馬徑自去會和了會川守軍和方如水的金州兵馬,三路兵馬超過萬人,按照裴績事先的部署,從葫蘆山西邊繞行,在天山軍主力攻打賀州之時,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天山境內。
現如今楚歡已經知曉,天山道兩州的重地鳴沙城和沙州城都已經掌控在了西北軍的手中,而天山各府縣也都是人心惶惶,甚至已經有官員不等西北軍接下來的動作,早已經棄城而逃。
此刻賀州知州衙門大廳之內,一眾將官俱在其中,楚歡自然是當仁不讓地坐在主座,雖然大局已定,楚歡卻也沒有高興過頭,向眾人道:“天山的兩座主城已經被我們拿下,不過兩道之地,還有大大小小十幾座城池,朱凌岳也失蹤沒了蹤跡,很有可能已經逃回天山,接下來該怎么做,諸位大可以各抒己見。”看向裴績,問道:“裴先生,你覺得咱們接下來該怎么做?”
裴績猶豫了一下,起身來,向眾人拱了拱手,這才向楚歡道:“楚督,今日大伙兒都在這里,裴某有一事相求,還請楚督答允!”
“裴先生有何事?”
“楚督,諸位,大家也都知道,我腿腳不便,承蒙楚督器重,令裴某組建禁衛軍,受任以來,盡心竭力,不敢有絲毫的疏忽。”裴績嘆道:“如今禁衛軍也已經初具規模,裴某乃是殘疾之人,擔當此人,已經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風字營統領許邵許統領能力出眾,而且為人忠義,裴某希望楚督能夠準許許統領擔任禁衛軍統制之職,至若裴某,還望楚督準許在下就此歸隱…!”
此言一出,在座諸人都是大吃一驚,楚歡驚訝道:“裴先生,你這是…!”
其他人都是驚訝莫名,其實事到如今大家心里也都清楚,這一次勝算不到兩成的戰事,最后卻能夠大敗天山軍,歸其原有,固然是三軍用命,但是裴績卻是居功至偉,如果不是裴績運籌帷幄,絕不可能有這樣的結果。
裴績抬起手,笑道:“楚督,您的心意我明白,但是這一次戰事,裴某犯了大忌,私自運作,許多事情連楚督也都瞞住,這實在是大不敬…!”
楚歡已經打斷道:“裴先生,如果不是您,本督現在只怕已經被朱凌岳拿走了項上人頭。不錯,有些事情,你確實沒有告知本督,但是本督已經明白其中的苦衷和緣由,對你沒有絲毫的責怪之意。如今西北剛剛經過戰事,正是動蕩時期,正需要諸位鼎力相助,恢復西北的安定,你這時候離開,本督絕不同意!”
“楚督…!”裴績苦笑道。
楚歡已經大聲道:“裴大哥,楚歡的為人,你難道不清楚?雖然算不得聰明,可是總知道好歹,若是連好歹也不知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向眾人道:“本督知道,你們心里也和本督想的一樣,如今的西北,缺不得裴先生,而楚歡,也缺不得這位大哥,你們說,裴先生要走,你們同不同意?”
許邵第一個道:“楚督,裴先生乃是西北棟梁,決不能放他離開,他想舒舒坦坦歸隱,將一大攤子事情丟給咱們,那是萬萬不成的。”
還包扎著繃帶的韓英也接著道:“楚督,便是捆,也要將裴先生留下來。”
“裴兄,你若是就此一走了之,可是真讓人寒心啊。”賀州知州黃玉譚撫須道:“你自己也曾說過,國難當頭,真正的國士,便該挺身而出,為天下百姓盡一份心力,如今正是你一展身手之時,這時候你離楚督而去,那是自食其言,可算不得君子了。”
楚歡凝視裴績,肅然道:“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覺得許多事情瞞住我,對我不住,可是你若這樣想,那就大錯特錯。其實如果你早些將計劃告訴我,我心中有了退路,就未必會那般拼力一搏,這本就是策略的一部分,無論如何,你再也休提一個走字。”
裴績四下里看了看,楚歡終于道:“裴績聽令!”
裴績拱手道:“卑職在!”
“此番戰事,你居功至偉,今日授予你西關軍大將軍一職,有權節制西關所有兵馬。”楚歡正色道:“本督前來西北之時,圣上曾經囑咐過,這西北不同尋常,可相機行事,有些事情,可以不必在意朝廷的規章。西北如今還是盜賊叢生,所以咱們自當要為朝廷盡心竭力剿滅亂匪。西關大將軍之職,是本督受圣上囑咐,相機行事,今日設立,由裴績擔任!”
裴績一怔,其他文官武將也都是互相看了看,大家心照不宣,明白深意,紛紛起身來,向裴績道喜,裴績見楚歡目光堅定,微一沉吟,忽然跪倒在地,肅然道:“卑職裴績,謝過楚督,日后必當盡心盡責,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韓英聽令!”
“卑職在!”
“本督封你為西北左將軍,管領賀州兵馬!”楚歡沉聲道:“你此戰有功,再賞…新鹽千斤!”
眾人一怔,楚歡有些尷尬道:“大伙兒知道,如今官倉空虛,雖然手頭上還有些金銀財帛,可是為數不多,需要用的地方不少,暫時就只能以新鹽代替。不過…!”想到以鹽賞人,也是前所未有,咳嗽兩聲,道:“如果覺得新鹽不可,本督先答應賞你黃金百兩,不過要等官倉充盈,需要等些時日,若是要食鹽,可以即刻交付!”
韓英小心翼翼問道:“楚督,不知…不知賞金要等多久?”
“這個沒準。”楚歡笑道:“可能一年之后便能交付,不過…也有可能要等上兩三年,但是你放心,本督說到做到,遲早都會交付!”
眾人聞言,頓時都大笑起來。
其實大家心中都能體諒,西關的經濟太過疲弱,接下來還有許多事情要用上錢財,楚歡最缺的就是銀錢,最不缺的便是食鹽。
韓英也是哈哈笑道:“楚督,既是如此,這一次卑職就領受新鹽,只是等下一次立功,還請楚督賞些金銀,有金銀在手,心里才踏實。”
楚歡聞言,心中卻也是頗為感ji,今次大戰過后,立功之人眾多,特別是韓英這些將領,浴血廝殺,忠勇可嘉,那是必然要賞的,但是真要痛快地賞金賞銀,必然要耗費一大筆銀子,楚歡囊中羞澀,其實也擔心以鹽為賞會讓部下不滿,但是韓英顯得十分豁達,也等若是給大家開了個好頭。
“許邵聽賞!”
“末將在!”
“本督令你為禁衛軍統制,節制禁衛軍風林火山四營,賞鹽五百斤!”
“拜謝楚督!”
“黃玉譚聽賞!”楚歡肅然道:“本督令你統管賀州政務,賞鹽五百斤!”
“王涵聽令,本督令你為偏將軍,依然統領林字營,賞鹽三百斤…胖柳為偏將軍,賞鹽三百斤…葉駿聽令,本督令你為偏將軍,聽候左將軍韓英調遣,賞鹽三百斤…!”
楚歡連聲封賞,在場眾人除了無官可升,都盡可能地封賞。
“秦雷聽令!”
本來坐在下首的秦雷正在打著瞌睡,他顯然對這種枯燥無味的會議并無興趣,楚歡喚他,他卻也沒有聽見,身邊的王涵伸手搖了一下,秦雷被驚醒,看向王涵,見王涵看著自己,揉了揉眼睛,道:“結束了嗎?要去吃飯嗎?”
“雷兒,不得無禮,楚督喚你!”
秦雷一怔,見眾人瞧著自己,起身來,有些疑惑,看向楚歡,問道:“楚叔,你找我?”
楚歡含笑道:“楚叔封你為偏將軍,以后跟著大將軍一起帶領兵馬,你可愿意?”
秦雷奇道:“誰是大將軍?”
“裴先生已經被封為大將軍。”王涵低聲道:“還不謝過楚督!”
秦雷迷迷糊糊道:“謝楚督!”
眾人見秦雷憨態可掬,都是大笑,但是眾人也都清楚,秦雷在戰場之上,那當真是員猛將,馬場之戰,秦雷擔任至少殺死三十多人,渾然一代殺神。
“置若其他將領,回頭各有封賞,此戰的將士,大將軍擬一道文書,皆有賞賜。”楚歡緩緩道,目光終于看向一直沒有吭聲的甘侯,道:“甘將軍,你是邊軍,本督不能封官,但是戰死的弟兄們,本督會從重撫恤,立功的將士,也都有賞賜,此事就交給大將軍來處理。”
甘侯拱了拱手,并不多言,但是情緒看起來十分黯然,楚歡知道緣故,只能向眾人道:“諸位,接下來要商議天山之事,不知諸位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