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凌岳醒來之時,只覺得四下里一片寂靜,邊上生著火堆,幾個身影正坐在火堆邊竊竊私語,他強撐起來,便聽到聲音道:“朱督醒了…朱督,你沒事吧,你可終于醒了!”
當下便有人過來,小心翼翼扶起了朱凌岳,朱凌岳環顧四周,才發現身處一處簡陋的木屋之內,問道:“這是在哪里?”
“朱督,這是一處廢舊的村落,沒有百姓。”部下解釋道:“朱督落馬昏倒,我們只能找尋了這處地方,暫時躲避。”
“本督睡了多久?”
“已經整整一天了。”部下忙道:“拿熱水來…!”便有一名兵士用一只缺了口的小瓷碗盛了熱水,恭敬遞上來,朱凌岳卻是趕到又饑又渴,喝了半碗熱水,感覺身上舒服了許多,問道:“可有吃的?”
兵士道:“村里沒有食物,我們四處找尋,才抓到了幾只老鼠,正在外面煮著,朱督要不要吃一些 “老鼠?”朱凌岳一陣惡心,擺了擺手,這才問道:“還有多少人在身邊?”
“朱督,還有十三個人。”兵士道:“中途走了幾個,咱們也沒有攔住…!”
朱凌岳嘆道:“樹倒猢猻散,你們幾個不錯,回到天山,本督必定重重有賞。”
“多謝朱督!”
“外面是個什么情況?”朱凌岳問道:“西關軍現在在哪里?咱們的人馬現在都跑到哪里去了?”
兵士輕聲道:“朱督,咱們在這里,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不過朱督昏迷之時,我們派人出去打探了一番,現如今好像四面八方都是西關軍,聽說他們正在搜尋朱督…!”
朱凌岳冷笑一聲,向外瞅了瞅,問道:“是不是天快亮了?”
兵士道:“還有些時辰,朱督,接下來怎么該怎么辦?”
朱凌岳沉思片刻,才問道:“先弄清楚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了地方,咱們才知曉往哪個方向去…是不是也沒有柳泉的消息?”
“沒有。”
朱凌岳嘆了口氣,柳泉率領騎兵引開西關追兵,如今也不知情況如何,他一生從無如此落魄之時,微一沉吟,才問什么那兵士:“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黃柱!”
“黃柱,你們十三個人,是本督最忠誠的部下,本督向你們保證,回到天山,必當大大賞賜,保你們榮華富貴。”朱凌岳想了一下,“西關軍既然要搜尋本督,肯定在沿途設立了關卡,想要回到天山,并不容易。對了,馬匹都在哪里?”
“擔心被西關人發現,已經隱藏起來。”黃柱道:“朱督,是否要牽出馬來?”
“不必。”朱凌岳搖頭道:“不要再管馬匹,而且我們也不能穿這樣一身行走,這里可能找到百姓的衣裳,越是破舊越好。”
“這村子人家不多,村里的人冇只怕是害怕受到牽累,都已經逃走,不過讓他們走得匆忙,找幾件破舊衣裳也不困難。”黃柱立刻道:“不過咱們有十三個人,加上大人,那便是十四個,要找尋十四套舊衣裳,卻是有些困難。”
邊上一名兵士道:“那倒無妨,大人,咱們把外面衣裳脫了,里面的衣裳沾些泥土,倒也可以蒙混過關的。”
朱凌岳道:“天亮之后,派人打聽咱們的位置所在,弄清楚線路,然后喬裝打扮,扮作…唔,扮作獵人,一路走去天山,如此也不會引人注目。”
次日一早,便有人出去打探,剩下的人則是喬裝打扮,制作幾副弓箭,到了中午時分,派出去的人便即回來,倒是打聽清楚了所處位置已經向天山去的道路,到了天黑之后,朱凌岳便即率領十三人,扮作普通的獵戶,轉走偏僻難行的小路,一路向西。
一路之上,少不得諸多艱辛,沿途遇上官兵,自然是躲避,若是遇到百姓,便打聽幾分,行了四五日,打聽到不少消息,西關軍已經進入了朔泉城,而且在短短幾日之間,便已經將失去的土地盡數收復,說是收復,倒不如說是不戰而勝,本來天山軍占領了賀州西部的數座縣城,派有少量兵馬駐守,但是天山軍潰敗以后,各縣城不戰自潰,西關軍殺到之時,留下的都已經是空城。
朱凌岳心中又氣又惱,卻也無可奈何,連天山主力都已經大敗于青原馬場,那些駐守縣城的少量兵馬,又如何能夠堅守。
晝伏夜行,又走了四五日,終是望見了葫蘆山,山上旗幟招展,自然是西關的“楚”字旗,但是葫蘆山下,卻已經沒有了天山軍,本來這里也駐扎了數千天山軍,用以牽制葫蘆山的西關軍,可是如今已經是蹤跡全無,朱凌岳心下吃驚,但是很快便即釋然,西關軍既然取得大勝,自然是一路挺進,無數天山潰軍逃回天山,葫蘆山下是必經之道,駐守此處的天山軍得知前線大敗,當然也已經退守天山境內。
朱凌岳等人趁夜穿過了葫蘆山下,倒是并沒有瞧見多少西關軍,到了這里,他們對道路便已經十分熟悉,知道再往前不過二十里地,便是玉壺口,那是天山的第一處險要之所,想要進入天山,玉壺口是必經之路,易守難攻,朱凌岳出征之前,在玉壺口留下了兵馬,足以保證這里難以被攻克,想到再有幾十里地便可以進入天山,心下卻是大為激動。
這十天來,風餐露宿,晝伏夜行,朱凌岳一心想著回到天山,卻也是強撐了下來,此刻自己的勢力范圍近在眼前,心下一寬,便覺得說不出的疲倦,沿途他多次向手下這十三人保證,回到天山,必將重重有賞,此時又忍不住道:“馬上就到玉壺口,進了玉壺口,便即脫險,回去之后,本督重重有賞!”
“朱督,你聽,有動靜!”黃柱正要謝過,忽地雙眉一緊,指著前面不遠處的一處小山坡,山坡上長滿了荊棘雜草,此時深夜時分,天上則是明月照耀,借著月光,依稀看到那里人影竄動,朱凌岳心下一緊,只怕是西關人在這里埋伏,黃柱等人都已經握刀在手,嚴陣以待。
沉寂片刻,便見到那邊人影閃動,很快,冒出數道人影來,便聽得其中有人問道:“什么人?”
黃柱挺身在前,沉聲道:“你們是什么人?”身后喬裝成獵戶的兵士也都是緊握刀柄,嚴陣以待,昏暗之中,瞧見從那山坡后面跳出來十幾號人,看身手倒也都是頗為矯健,已經往這邊靠近過來,黃柱等人將朱凌岳護在身后,月光之下,朱凌岳皺緊眉頭,等到對方漸漸靠近,猛然間叫道:“是文遠嗎?是姚文元嗎?”
對面立時有聲音驚道:“是誰?是朱督的聲音,難道是…朱督,朱督,是您嗎?末將姚文元…!”
朱凌岳又驚又喜。
姚文元是他手下的大將之一,當日也是參加了馬場之戰,更是與侯金剛一起,作為騎兵將領,主攻馬場的正面。
只是后來兵敗,全軍潰散,誰生誰死都是難以知曉,朱凌岳看對方的身形,酷似姚文元,聽聲音也有幾分像,動問之下,竟果真是自己的部將姚文元,這十天來落魄無著,此時瞧見自己的部將忽然出現,朱凌岳大是欣喜,已經上前去,笑道:“文元,果真是你?原來你沒有死,那可真是太好了。”
姚文元一手握刀,快步過來,喜道:“朱督,你安然無恙那可太好了…!”
朱凌岳快步上前,姚文元迎面過來,眼見便要跪倒,朱凌岳甚至已經做好扶起的準備,孰知刀光一閃,朱凌岳吃驚之下,便感覺脖子上一涼,對方的刀刃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張熟悉的臉孔出現在眼前,正是部將姚文元。
“文元,你......你這是做什么?”朱凌岳又驚又怒。
黃柱等人也是大吃一驚,紛紛上前,姚文元身后十幾號人也都撲上來,刀鋒相對,朱凌岳被姚文元的刀架著脖子,眾人一時間倒也不敢輕舉妄動。
“朱督,見到你可真是太好了。”姚文元盯著朱凌岳的眼睛,“咱們弟兄的前程,可就全靠朱督了。”
朱凌岳一時間還不明白姚文元意思,心下雖驚,卻還是竭力保持鎮定,沉聲道:“文元,這玩笑可開不得,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督,難道你不知道,楚歡已經頒布了通緝令,只要能夠抓到你,無論死活,不但有重賞,而且原本是天山將士的,可以免去罪責。”姚文元嘆道:“末將也在通緝令之中,這幾天東躲西藏,如同過街老鼠,為何在這荒郊野外守候,不就是知道如果朱督活著,必然會從這里穿過回到天山,看來末將并沒有白辛苦一場。”
朱凌岳驚怒交加,厲聲道:“姚文元,你個吃里扒外的混賬,就這般懼怕楚歡?天山在我們手中,扼守要道,他又能耐我們如何?你現在收刀,本督既往不咎,否則…!”
“否則如何?”姚文元冷笑道:“朱督,戰場之上,你丟下將士們,獨自逃生,可曾想過死在戰場上的弟兄都是為你而死?看來你還沒有睡醒,誰告訴你天山還在你的手中?難道你不知道,天山如今也已經是楚歡的掌中之物,整個西北,盡在楚歡之手,無論你我,插翅難飛,末將只有犧牲你,保自己和手下這干弟兄的太平了!”
朱凌岳怔了一下,睜大眼睛你,“你…你說什么?天山是楚歡的掌中之物?你…你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