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兩千名騎著戰馬的騎兵手持嗩吶、胡笳、羊皮鼓、牛角號等樂器吹吹打打的迎了上來,一萬多人同時吹奏敲打樂器,那聲音簡直有如雷霆,震得人雙耳生痛。
很多士兵的臉上還帶著血印子,黑漆漆的臉上透著一股子青幽幽的色澤。顯然這些士兵本來都是一臉的大胡子,在出門迎接前,才急匆匆的用匕首刮了胡子。因為動作太快的關系,很多人都被匕首刮破了臉蛋。
他們身上的軍裝筆挺,是血秦帝國特有的黑紅二色相間的制服。但是所有士兵都沒有著甲,他們的坐騎鞍韉上也或多或少都有破損的地方,盡管已經盡量掩飾了,但是依舊瞞不過耳聰目明的林齊。
甚至林齊看到很多戰馬行走時露出的馬掌都已經磨損了大半,很多戰馬干脆都沒有釘馬蹄鐵。林齊難以想象,一支騎兵隊伍如果連馬蹄鐵都無法保證供應,這支隊伍的戰斗力會淪落到什么程度。
再聯想這些士兵身上嶄新的制服,林齊只能猜測這套制服或許是他們唯一壓箱底的新衣服。作為迎賓的儀仗隊,這些士兵沒有披掛甲胄,或許他們的甲胄就和‘征收商稅’的親兵隊伍一樣,所有的鐵甲都殘破不堪,根本無法穿出來見人。
林齊也騎上了一頭沙豹,和龍城肩并肩的向西氐城進發。儀仗隊士兵在四周吹吹打打,倒是透著一股子熱鬧勁兒。龍城和林齊手挽著手,兩人相視一笑,同時想起了當年在高盧帝國的事情。
大隊人馬已經走進了那條駱駝愁組成的汪洋大海中唯一的蜿蜒通道。
四周都是密密麻麻就連沙鼠都鉆不過去的毒刺,綿延百里的駱駝愁汪洋大海中只有這么一條寬三十米左右、九曲十八彎的通道。四周都是烽火臺和戍兵臺,大群戰士站在上面,正遙遙的向這邊行禮致敬。
林齊感慨了起來:“一別數年,想不到你在這里,居然有了這樣的景象!”
龍城干笑了幾聲,他用力的抹了一把鼻子,連聲干笑道:“只是混口飯吃,哈哈哈,混口飯吃!”
幾個身披鐵甲的將領緊隨在龍城身后,聽到龍城的話,這些將領強行擠出了笑容卻是一言不發。這幾個將領倒是衣甲鮮明,但是林齊看得出來,這幾套甲胄分明是剛剛從庫房中取出來的,上面都還殘留著沒有擦拭干凈的油漬。
顯然龍城為了迎接林齊,下了很大的心思心力,他竭盡全力的想要用一個威嚴盛大的姿態來迎接林齊。龍城雖然性格惡劣了一些,但是他更是一個高傲的人,他絕對不允許自己落魄的一面暴露在自己的兄弟、自己的朋友面前。
大隊人馬緩緩的在通道中蜿蜒前行,林齊好奇的打量著那些高大茂密的駱駝愁,笑著問道:“這些鬼玩意,都是你下令種植的?這也太狠了吧?”
龍城得意的笑著,他正要對這一條綿延上萬里的駱駝愁防線吹噓幾句,一旁的沙心月已經連聲冷笑起來:“可不是么?這幾年草原神殿領地內的子民都在說,西氐都護府來了一個有史以來最無恥下流的總督,手控百萬大軍,卻只會用各種陰謀詭計,從來不肯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場!”
紅潤的嘴唇一撇,沙心月長嘆道:“更兼貪生怕死,剛上任就滿天下亂撒駱駝愁的種子,硬是在西氐都護府的西方邊境上弄出了一條萬里防線。那個人,就是你吧?”
龍城瞇著眼‘嘿嘿’直樂,他沒吭聲。
但是龍城身邊的幾員鐵甲將領則是同時冷哼一聲,‘嗡’的一聲拔出了兵器。
林齊輕咳了一聲,他淡然道:“沙心月,沙大姐,龍城是我一起玩過命的朋友,如果你再冷嘲熱諷的話,我們以前的協議就此作數。你接下來的那家族任務,再也和我沒有半點兒關系!”
沙心月一愣,她飛快的瞥了白天、黑天一眼,然后嘴角突然翹了起來,向林齊露出了一個近乎諂媚的笑容。她乖乖的縮了回去,坐在坐騎上再也不吭聲兒。
龍城深深的看了沙心月一眼,然后輕笑了起來:“這幾年,似乎林齊你也很有故事?”
林齊沉默了一陣,然后一五一十的將自己這幾年來的遭遇向龍城述說了一遍。除了和自己的身體有關的事情沒有透露半點兒,林齊將自己的所有精力毫無隱瞞的告訴了龍城。
龍城的臉色微微一變,他面色陰沉的冷笑道:“你的那個便宜兄長…需要我調一批人手,去幫你了結了他么?西方教會,嘿嘿,我和他們,也是老仇人了!”
林齊搖了搖頭,他淡然道:“報仇這事情,我自己來就好。這次我來東方,只是躲避對頭的追殺,順便完成家族給我的任務而已。只不過,你和教會怎么也有了仇怨?”
龍城仰面看天,過了許久,才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龍城語氣沉重的說出一番話來。
現在的龍城,已經是實實在在的圣師下階的實力,而且是魔武雙修兩項都同時達到了圣師下階。短短數年,龍城的實力提升得比接連遭逢奇遇的林齊還快,這一切都是他的師尊性命換來的。
龍城的師尊實力絕強,是很早以前就突破了圣境的大能。但是五年前他的師尊連同幾個同門探訪某處太古遺跡的時候,突然和西方教會的末日長老團碰了個正著。為了一件極其緊要的太古遺物,雙方大打出手,末日長老團充分的發揮了他們以多欺少的優秀傳統,近百名長老圍攻殿后的龍城師尊一人,硬生生將他的肉體和靈魂都打得近乎崩潰。
龍城的師尊強吊著一口氣奪路而逃,回來后立刻找上了龍城,將自己一身強橫的修為以醍醐灌頂諸天洗脈秘術強行送給了龍城。雖然龍城只吸收了他師尊殘留的不足一成的精氣,但是這不足一成的殘留精氣也強行將龍城推到了圣師下階。
實力暴漲卻痛失恩師,龍城的行徑一時變得荒唐不羈了起來。偏偏那一段時間血秦帝國內部巨變,龍城和他侍奉的后臺主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結果龍城的后臺主子被圈禁幽居,而龍城則是從繁華的帝都被打發來了西氐都護府這個距離帝都超過十萬里的窮鄉僻壤。
“只不過,這也好!”龍城仰天吐了一口氣放聲大笑道:“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男子漢大丈夫哪里不能建功立業?嘿嘿,我到了這西氐都護府,正好一展身手!”
林齊都看出了龍城言辭間的那股子落寞落魄,一旁的沙心月又插嘴了。
“從荒漠神殿的情報來看,西氐都護府在血秦帝國眾多行省中被列為第九品,也就是下下品。西氐都護府南北寬萬里,東西長兩萬七千里,境內只有少數地點擁有地下水,可以開鑿深水井。除此以外,西氐都護府境內無溪流、無河流、無湖泊,盡為沙漠和戈壁,在冊子民不足百萬!”
“偌大都護府一應糧草、軍械、衣甲、軍餉都必須由上級調撥。雖然有百萬駐軍,其中老弱病殘就有七十余萬,可堪征戰者不足三十萬,其中精銳不足十萬。”
“區區十萬軍械不足、軍餉常年拖欠的‘精兵強將’,卻要應付大陸之橋極東‘雪山汗國’百萬控弦精銳,以及雪原聯邦上千大小部落的侵襲騷擾。”
“血秦帝國建立西氐都護府一百五十年,死于任上的總督有十三人,重傷殘疾者十七人,棄官而逃被抄家滅門者三人。”
沙心月目光流轉,低聲譏笑道:“龍大總督雖然憊懶了一些,用駱駝愁這種變異的毒草修成了一條萬里防線,倒是讓雪山汗國的騷擾游騎對西氐都護府再也無法可想。而龍大總督時常派遣精銳游騎偷襲雪山汗國的各處草場,令得雪山汗國投鼠忌器不敢對西氐都護府發動全面進攻,確切的說,龍大總督倒是一員干將!”
龍城輕輕的哼了一聲,他瞇了瞇眼,慢慢的舉起右手,左手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右手肘上:“男人說話的時候,女人不要插嘴!我是來迎接我的兄弟的,和你這娘們沒關系!”
沙心月笑了,她無比燦爛的笑道:“如果姑奶奶…姑娘我愿意向龍大總督提供足夠的軍餉、軍械和糧草,嘻嘻…”
龍城微微一愣,然后他大笑了起來:“可笑至極,娘們,你是荒漠神殿的人,你敢踏入西氐都護府,沒有被我砍下腦袋,這已經是你的幸運。你如果還敢對我多說一句廢話,我這里可是有這么多兄弟好幾年沒開過葷了!”
沙心月的臉一紅,她狠狠的瞪了龍城一眼,低聲罵道:“下流胚子,活該你被人活活坑死!”
龍城冷笑了幾聲,他扭過頭不再搭理沙心月,只是和林齊說笑著當年的事情。
大隊人馬吹吹打打的行出了這一片寬達百里的駱駝愁,前方西氐城已經近在眼前。
龍城和林齊跳下坐騎,肩并肩的從西門走進了西氐城,龍城徑直帶著林齊走向了城內唯一的酒樓沙羊酒樓。但是兩人剛剛走到酒樓門口,一個中年男子就聲嘶力竭的撲了出來。
“龍城,你他娘的再不還清欠賬,我就和你拼了!”
“豁出去一身剮,我在你的酒菜里下毒藥,我一條爛命,和你拼啦!”
“欠債還錢,欠債還錢啊!”
那中年男子揮動著一柄碩大的菜刀,怒氣沖天的跳著腳向龍城破口大罵。
龍城一張白臉憋得通紅,一道道可怖的氣勁轟然從他體內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