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張勁和何爸爸、何媽媽這么喜瘋心的失態,因為何清淺睜開眼睛,對他們來說,確實就是一件比天還大的事情!
雖然何清淺僅僅是睜開了眼睛,僅僅是能夠看了,不但全身仍然無力舉動,甚至連說話的能力都未能恢復。但是這已經足夠讓何媽媽、何爸爸,也讓張勁恨不能感激漫天神佛了。
畢竟,在此之前,雖然張勁通過‘四診法’確定了何清淺的身體正在不斷地、慢慢的好轉,但是何爸爸、何媽媽這倆外行人卻只看到女兒一如從前的睡著,絲毫看不到起色!
如今,女兒再次睜開雙眼,無疑這是一次身體康復的巨大進步!無疑,這是何清淺正在好轉,名昭昭的佐證!
直到這一刻,何爸爸、何媽媽在確實的、真正的相信,女兒的身體果然正在好轉之中。直到這一刻,何爸爸、何媽媽才確定,之前張勁所說的‘正在好轉’不是妄語,不是美麗的謊言,不是善意的欺騙。
而張勁的開心,除了因為何清淺睜開眼睛,代表她的康復到了某一階段之外。還因為,讓他心酸、讓他心痛、讓他心愛的何清淺,終于不用在困在那只有聲音,沒有顏色、沒有感覺的無盡的黑暗中受苦了。
還因為,張勁終于可以不用在何清淺面前演獨角戲!
雖然何清淺還不能開口說話,但是憑著兩人的心有靈犀,憑著何清淺善睞的明眸,兩人間的溝通如交談一般毫無障礙。往往是何清淺一個眼神飄過,張勁就知道了何清淺的意思。
雖然聽不到何清淺悅耳清脆的嬌聲,但是無論張勁還是何清淺,卻在這眉目傳情中,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表的幸福。
‘心有靈犀一點通’,這是多么美妙的意境,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從這一點,不也恰恰體現出兩人的默契,兩人的情深么!
因為喜瘋心了的狂喜,在何清淺醒來后的幾天,張勁和何媽媽過的紊亂而癲狂。
何媽媽已經顧不得每天沒完沒了的忙乎,顧不得幫助張勁清潔整個小樓。而張勁更是甚至放下了每天的晨讀、晨練,拒絕了每天與劉老爺子的三番棋,除了不得不接受何爸爸一天幾次的電話騷擾外,張勁同何媽媽一起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圍著何清淺轉。
在又經歷了一番艱苦談判,再次獲得晚上與何清淺同室而眠的權利后,張勁也暫時放棄了繼續研讀何清淺日記的進程,在晚上回到臥室,沒有了何媽媽這個大電燈泡后,喋喋不休的說出在何媽媽面前難以啟齒的肉麻情話。
而何清淺雖然被張勁肉麻的情話說的嬌羞不已,眼泛水光秀色,但卻仍然不舍得閉上雙眼,強抑羞澀的與張勁深情相望。
這種被瘋狂喜悅所充斥的,一切以何清淺為中心的無序日子過了足有好多天。
直到十多天后,張勁與那位日耳曼兄弟——鋼琴調音師克拉克通過網絡聯系,敲定了琴房的設計方案,一大票日耳曼壯漢組成的施工隊伍,轟轟烈烈的開進張勁家的小院后。因為心有旁騖,張勁與何媽媽那種幾乎能將胸膛炸破的喜悅才慢慢的平息下來,慢慢的回到某一個還算穩定的節奏,安定下來。
當然,因為何清淺的醒來,如今張勁的生活節奏已經與從前大相徑庭。
每天拉著何清淺陪伴的晨練、讀書、一日三餐仍然一如往常。
除了這些之外,張勁絕大多數花在躺椅上的時間卻驟然縮短,每天的生活內容卻豐富了許多。除了因為琴房施工噪音太大,就算窩在躺椅上也睡不舒服的緣故之外,還因為體貼的張勁知道,何清淺在黑暗中睡了那么久,需要看看五彩繽紛的世界,需要看看或壯麗或精致的景色,需要看看形形色色、不同的人。
于是,每天忙完晨練晨讀之后,張勁就帶著何清淺一起,或在園中漫步,看看塘中活躍更勝野生的塘魚,看看如帶溫泉飛瀑;或是到海邊聽海、看海、撿貝殼;或是到已經劃歸到自己名下的山上觀鳥,尋找林叢野趣;或是在村子里挨家的亂竄,家長里短的一番海闊天空;或是到棋坪巡視一番,讓何清淺見識一下自己大殺四方的威風…
當然,因為何清淺已經睜開雙眼,已經能夠用眼睛飽覽世間景致,所以何清淺自然不肯每天躺在輪床上仰面朝天。于是,她的交通工具變成一架舒適的輪椅,每天由張勁推著四處亂走亂看,彌補幾個月黑暗的損失。每次張勁帶著何清淺出去,都會背著古琴,帶上洞簫。無論在家中小院,還是在海邊、在山上,只要何清淺想聽,張勁就會為她彈奏一曲天籟。
張勁喜歡何清淺聽自己演奏時那迷醉的神情,喜歡何清淺看到萬鳥云集時那驚喜的神色,喜歡看到何清淺被自己樂聲征服后那深深的崇拜,更喜歡何清淺眼神里那深沉的慕戀以及灼灼的愛意!
每晚,當施工工人離去,張勁與何清淺回到家中,張勁都會為何清淺舉辦一次‘私人鋼琴演奏會’。除了每天必有的《愛之夢》,張勁還為她彈奏《水邊的阿芙洛蒂》、《致愛麗絲》…
為何清淺演奏,張勁不求難度,不求炫技,只求浪漫,只想表達自己對何清淺滿腔的愛意!
又一日時近夜半,天黑沉沉的,放眼望去穹廬被一望無際的彤云所籠罩。此時的小樓,白天時電焊、電鋸、器械的轟鳴、人聲的嘈雜早已遠去,小院中除了波濤溫柔舔舐沙灘的聲音之外,靜邑如死域。本來每日此時都會大開演唱會的山中群蟲,似乎也因為鉛云的重壓,而惴惴瑟縮的閉上嘴巴,不知躲到那片樹葉下惶惶不安去了。
因為夜已深的緣故,小院中與此時的海窩子村里一樣,早已燈熄火滅,一片漆黑。張勁、何清淺和何媽媽也早已進入夢鄉。
突然,煌煌天威打破了這死域一般的靜寂。墨也似的天穹銀芒乍現,照亮了整個天空,照亮了方圓數里的海面。
接著狂風大作,原本溫婉如十八九歲處子般的海面,突然變得暴躁起來,在狂風的慫恿下,如前赴后繼的死士一般,帶著數米高的浪頭,狠狠的撲向沙岸。
山上郁郁黑黑的叢林也沸騰起來,一株株或偉岸或低矮的樹木開始大肆喧嘩,賣力的搖曳著茂盛的枝干,那張牙舞爪的樣子,仿佛黑夜出洞的鬼魅,駭人之極。
當閃電無聲的閃過幾次,當狂風已經愈見瘋狂的時候,終于一聲彷如裂闕霹靂般的雷鳴,在小樓上方近在咫尺的高度砰然炸響,直震得的窗子的玻璃吱吱哀鳴,整棟小樓似乎都隱隱搖晃。
以如今張勁的心性與武學修養,可以讓他很容易的做到鬧中取靜在狂濤怒雷中安然而睡,也能做到十米外一聲蚊蚋鳴叫即如雷鳴。通常來說,只要沒有危險臨身,就算雷鳴聲再強幾分,也不足以把張勁從睡夢中驚醒。
但是,今天不同。
雷鳴聲剛過,原本安躺沉眠的張勁,就突如觸電一般,腰背猛一用力,坐了起來。起身后,張勁先是飛快的扭亮的屋里全部的燈光,然后毫不耽擱的向與自己臥床并排緊挨的輪床上看去。
果然,正如張勁所料的一般,何清淺早已醒來,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眼中全是恐懼與惶惑!
何清淺那恐懼無依的樣子,讓張勁心腸狠狠的抽痛了一下,然后他飛快的動手,將何清淺從輪床上抱自己的床上,讓她與自己緊挨并排躺下,并將她緊緊的攬在自己的懷里,一邊用手輕輕摩挲著何清淺的秀發、背脊,一邊用嘴唇親吻著何清淺的額頭、臉頰、鼻翼、嘴唇,一邊嘴里喃喃的說著:
“淺淺乖,不怕啊!打雷是嚇唬壞蛋、打壞蛋的,我的淺淺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兒,老天爺才不舍得傷到你呢…”
曾與何清淺同床共枕很長一段時間的張勁,自然知道,何清淺是個怕雷聲的女孩兒。每每雷雨天氣,尤其是正趕到晚上的時候,屋里一定要燈火通明。然后,在最明亮的光線下,何清淺總是會如被驚到的小貓一般,緊緊的蜷縮在張勁的懷里瑟瑟發抖。而張勁,也總是用如今這種姿勢,一邊幫忙堵耳朵,一邊以嘴唇用最溫柔的方式觸碰她的臉頰給她最熨帖的安慰,一邊如哄孩子一般用輕柔的語聲絮絮的安慰。
明亮的燈光下,看著僅僅寸許距離的張勁溫柔的雙眼,看著張勁的雙唇如潤物細無聲的春雨般不斷的、點點的落在自己臉上、鼻翼、唇瓣…
何清淺迷茫了、迷醉了、迷亂了…
姿勢還是那個親近的讓自己保持最舒服的姿勢,眼神還是那個溫柔的能灌醉自己的眼神,動作還是那熨帖的能讓自己融化的動作,張勁還是那個最疼自己也是自己最深愛、無論做什么都讓自己永遠無法拒絕的勁勁豬…([本文字由破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