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勁有些遷怒于這些醫生的無用,所以口氣自然也就沒有那么客氣,里面不免帶上了鄙夷和痛恨的情緒。
對于張勁極度貶低京市、滬市幾大醫院名家的話,何媽媽雖然仍然不敢茍同,但因為張勁給了自己希望,所以何媽媽也沒有多說什么。而北宮姐弟和柳纖纖,作為曾經見證張勁醫術神奇的人,對于張勁的話卻十萬分的相信,百萬分的信服。
與張勁相比,那些所謂專家、所謂名醫、所謂國手,也不過就是庸醫而已!
張勁一句抒發心中怨氣的話后,也不管身周人等的態度和心中所想,只是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清淺的病是由于身體內分泌系統和腦神經系統變異,引起的非主動神經系統功能喪失!是一種十分罕見的病。
在初病期,體現的是運動功能障礙。會偶爾發生肢體失去控制之類的情況,發病時間有長有短,長的可能會持續數小時,短的可能只是一恍惚的功夫。
而且在初期,兩次發病時間的間隔會十分長,間隔時間有可能會達到幾個月一次,甚至兩三年一次!
中期的時候,癥狀會變的更加明顯,發生的也更加頻繁!可能幾天或是十幾天就會有一次。
到了晚期,病情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急劇惡化。到時候,不但肢體失去控制,所有可以有人主動控制的行為舉動,都會失去行動能力。全身所有由非主動神經系統控制的肌肉,都會處在不受控制的階段。
四肢、頭首,就如清淺現在一般。不能動、不能說!”
聽到張勁的介紹,北宮朔月疑惑的反問道:
“你是說…植物人?”
聽了北宮朔月的話后,張勁視線依然停留在何清淺的身上,淡淡的搖了搖頭:
“不是植物人!但卻可以說,清淺現在比植物人更痛苦。植物人就像睡著了一樣,感覺不到時間流逝。即使是沉睡十幾年后醒來。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覺過去。和我們睡了一晚的感覺差不多。
但是,清淺現在雖然無法用語言、動作表達自己,但是她卻可以聽,可以思考。你能想象得到。只能活在黑暗中,不能與人交流,但卻能聽到聲音,能思考的人,活的是多么痛苦么?”
張勁一番淡淡的話,讓一眾人聽了后,不寒而栗。他們很難想象。那是一種何等恐怖的酷刑。心切清淺的張勁和何媽媽,更是深深的心痛。
軍隊中有種處罰,叫做‘關禁閉’,也就是‘關小黑屋’。這種處罰,就算是那些利刃加身都不眨眼的軍營漢子,都對此心有余悸。關上一天禁閉,就如剝了一層皮一樣。
而何清淺此時受的罪,可更要比那痛苦多了。而且這還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釋放的痛苦。這是在張勁的治療下,即使能夠最快的好起來,也要至少幾個月之久的痛苦。
在只能被動聽聲的世界中。沒有方向、孤獨…
張勁比旁人更能夠理解這種痛苦,因為在《武林三國》中就有一種殘酷的手法能夠達成這種效果,在此種酷刑中,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會化作一灘鐵水。
出自黃大師筆下的《大唐雙龍傳》——七針制神!
從張勁的話中,想到自己女兒正在承受的痛苦,何媽媽哭的更厲害了,一邊抽噎著,一邊問道:
“如果清淺沒有好轉,病情繼續下去會怎么樣?”
何媽媽的問題,正是張勁此時更加擔心的問題。所以他的表情從之前的帶著痛楚的平淡,變為扭曲的痛苦:
“如果得不到有效的醫治的話,這種狀態也許會持續很久,幾年甚至幾十年!之后,當那個時間到來的時候,清淺非主動神經系統的病變將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徹底的影響到主動神經系統,讓主動神經系統也如非主動神經系統一樣徹底失控。
控制心肌搏動的神經失靈,導致心臟停跳!控制肺呼吸的神經失靈,導致肺功能衰竭!控制肝脾各種臟器的神經失靈…
那時候,清淺的身體就會徹底崩潰!即使是傳說中的神仙,也無可奈何!”
聽到張勁說出如此可怕的可能,何媽媽失控了,抓著張勁的手就要跪下來。讓張勁強行扶起后,何媽媽還哭號著懇求道:
“小勁,你一定要救救清淺…”
張勁重重的點頭回應:
“文阿姨,你放心,我一定會讓清淺好起來的。但是,這里治療并不方便,而且環境對清淺的恢復并不利。所以,我想將清淺帶回家去,你看可以么?
我在鄉下買了個小院兒,就在海邊,那里空氣好,環境好,清淺也很喜歡。再加上我就近照顧,煎藥、施針都很方便!”
曾經求醫的幾個大醫院,都已經自承無能為力,給自己女兒下了最后通牒。即使張勁來之前,何媽媽將女兒送到這家醫院,也僅僅是抱著捱過一天是一天,得過且過的心思。
此時何媽媽已經拿張勁當做能夠拯救女兒生命的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了,對于張勁這種簡單的要求,自然無有不應,忙不迭的答應了下來。對何媽媽來說,別說張勁只是要帶女兒去他住的地方治療,就算是要自己一條老命來換回女兒的生命,她也絕不含糊。
有北宮朔月和虎頭哥兩個人幫忙打點前后,加上這家醫院對于何清淺的病情早已無能為力,所以何清淺的出院手續辦理的極為順暢。第二天上午,就已經把出院之事的所有首尾,收拾利索。
尚幸,原本借住張勁家的陶老爺子因為還要照顧自己產業御膳房的生意,而另一位房客,趙老爺子也是因為想念兒子即將送到自己家中的孫兒,在張勁飛往斯德哥爾摩的當天,就已經提前離開。
而北宮朔月匆匆趕來幫了忙后,要繼續自己家族產業的了解和學習。北宮荷月和柳纖纖雖然萬分不情愿,但也不好沒緣沒由的留下來,只好依依不舍的同北宮朔月一起離開。
所以,第二天下午,當張勁帶著何清淺母女回到自己小樓的時候,小樓中剩下的房間剛好能將何清淺母女安排進去。
回到小樓后,何清淺就成了張勁形影不離的‘隨身攜帶物品’。一張從醫院‘順’來的輪床,始終不離張勁周身兩米距離。一是張勁為了隨時了解何清淺的病情進展,方便隨時醫治;更重要的是,張勁怕何清淺寂寞。這種不能言、不能動、不能看、不能摸,仿佛被世界拋棄的寂寞,也只能通過聽來緩解了。
回到家,再次為何清淺施過針后,張勁重新躺在了自己的躺椅上,而何清淺的輪床就在他一尺之隔的旁邊。高度也降至與躺椅相差仿佛。
“清淺,你要堅強點!一定要配合我的治療,會好的!我要等你醒來后,親口給我答案。為什么你明知道自己病得這么重,為什么你明知道我的醫術還算過得去,卻仍然不想向我求助!就為了跟我保持距離么?
或者說,你在怪我不夠細心,沒有看出你的病情?”
張勁一只手牽著何清淺的手,就像和一個正常人聊天一樣,話里話外雖然都是質疑,但口氣卻是淡淡的,有種惆悵的心傷。
就坐在一邊,看著張勁與自己女兒并排躺在樹下的樣子,聽出張勁雖平淡的口氣中,仍有著濃濃的情絲和哀怨,何媽媽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樣滾滾落下。何媽媽仿佛又看到幾年前,女兒向自己介紹她的男朋友,站在張勁身邊時,那靦腆羞澀又幸福開心的微笑。
若不是那該死的老頭子,女兒這幾年也不會過的這么苦。如果自己當時立場堅定一下就好了,如果自己早些悔悟,早些跟老頭子把婚離了就好了!
眼神迷離的何媽媽好一會兒才收斂了恣意放縱的情緒,趁著張勁不注意的時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后,才終于插話進去為自己的女兒辯護:
“小勁,你別怪清淺!清淺其實只是不想多一個人難過,才沒把這些事告訴你的。而且,我和清淺都沒有想到,她的病情會突然惡化,原本京市XX醫院的大夫說,清淺的病情還要過一段時間才會加深。最早也要到五一左右!結果,沒成想…”
“五一?”
聽到這個曾經讓自己糾結許久的時間后,張勁突然恍然大悟。五一,不正是清淺對自己說過的她結婚的rì子么?難道…
想到這里,張勁連忙開口追問道:
“我聽清淺說,她訂婚了?”
張勁的話,讓何媽媽愣住了,然后一臉莫名其妙的反問:
“訂婚?你是說輕淺?和誰?”
這下子,張勁徹底恍然大悟。眼底的霧氣飛快的凝結起來。
哪有什么訂婚?原來那不過是何清淺要跟自己永別的借口。原來不過是清淺徹底退出自己世界,又不會讓自己懷疑的借口。
原來她知道也許五一之后,她就會不能再如常人般自如行動,也許她甚至知道自己在五一后,隨時都會陷入永久的沉睡,直到去到另外一個世界!</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