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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涯老道驚異不已,東華玄門宗派他大多知道,可卻從未聽說過瑤陰派之名。
東華洲萬載以來,無數宗門起落覆滅,但能在這張符書之上落筆簽契者,當年無一不是強盛一時的宗門。
這時自天際中遙遙傳來一聲嘹亮龍吟,陡然響徹天地,贏涯老道手一顫,驚道:“哪里來的大妖?”
霍軒也似察覺到了什么,猛地抬首看去。
鐘穆清先是一怔,隨后露出不信之色,幾步走到崖邊,朝著那聲音傳出的方向望去。
大江深處,有一頭龍頭魚身的妖物劈波斬浪而來!滿是金鱗的身軀在在波濤之中時隱時現,隨浪潮上下起伏。其前后左右簇擁著數以百萬計的魚種,撲躍翻騰,激濺浪花,蔚為壯觀,以至整條成江都有如滾鍋沸水一般。
如此猙獰猛惡的妖物,其寬闊脊背之上,卻立有一名豐神俊朗,瀟灑軒昂的玄袍道人,頂上一朵罡云隱現五色,周身罡氣如潮,拂動衣袍,看得出是一名道行精深的元嬰真人。
而在一人一妖身后,另有三道遁光,成品字形緊緊跟隨而來。
雖因光云所阻,瞧不清其具體面目,但從遁法上引動的罡風氣旋來看,此三人亦是擁有元嬰修為。
承源峽中這些修道之士俱是在暗中猜測,來人到底是哪一派門下,竟引動了這般大的聲勢。
少數有見識的修士忽然失聲大叫,道:“龍首雙足,頂生鹿角,金鱗魚尾,這莫非是異獸龍鯉?”
這話頓時惹來一陣陣的驚嘆。
龍鯉乃上古異獸,有統御水族,伏波平海之能,可不知誰人有如此大能,竟能駕用這等兇獸。
但凡峽中修士,都睜大了眼眸看過去。
他們卻是不知,此時江水下游無數水族都在瘋狂游動,似朝拜一般,不斷向上游行去。
這等異象引得魏梁兩國的官吏百姓心驚不已,以為上蒼顯圣,沿江兩岸,不知有多少人在設祭祝禱,焚香膜拜。
那頭龍鯉此刻已是到了承源峽口前,此妖忽然雙爪一探,攀出水面,揚首而起,又是發出一股嘯吟之聲,霎時間,一股謗湃威壓便自籠蓋下來。
凡身處峽中修士,莫不是氣虛心虛。
那名年輕道人微微一笑,伸手在龍鯉角上輕拍一下,此妖便立刻服貼下來,老老實實趴在水上,靜臥不動,連帶那難以計數水族亦是安靜下來。
一時間,峽谷之中只聞江水嘩嘩奔流之聲。
本是聲勢滔天的兇妖卻在其手下如此乖順,這一幕看得兩岸山嶺上的萬千修士看得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這一刻,各峰之上前來的斗劍的玄門弟子都是把目光投注過來,齊皆落在了這年輕道人身上。
霍軒目光復雜,苦笑搖頭道:“張師弟,沒想到還真是你,真是好手筆。”
洛清羽笑道:“這個張師弟,行事每每出人意料,此次斗劍,可要熱鬧了。”
鐘穆清此時亦是看見了張衍,神色陡然一變,他不知想到了是什么,眉宇深深鎖起。
擎丹峰上,贏涯子不自覺往前走了幾步,他察覺到了這頭龍鯉道行之深,幾堪比擬元嬰三重修士,不覺連抽幾口冷氣。
江上那名道人,居然能奴役元嬰三重異獸,這委實太過駭人,也不知是何來歷,莫非就是那瑤陰派么?
他一捋胡須,對身旁的中年修士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立刻腳踩遁光,自峰上飄下。
他努力抵御自那龍鯉身上傳來的陣陣威勢,靠到了近前,定了定神,大聲問道:“敢問尊駕可是自瑤陰派而來?”
張衍員手立在龍鯉之上,面對萬千修士目光,卻是安然若素、意氣自若。
章伯彥、徐道人,盧媚娘三人則懸于虛空,護在他身后。
他們四人一妖身處之地,罡風旋動如潮,呼嘯往來,使得腳下江水起伏涌動不止。
因章、徐二人各有來歷,都用千幻圖鑒變換了形貌,此刻不便答話,是以一身霓裳羽衣的盧媚娘站了出來,清聲言道:“正是,我等皆是瑤陰門下。”她一指張衍,提聲道:“此是我瑤陰派太上長老,張衍張真人。”
承源峽中修士皆是從未聽說過瑤陰派之名,但是張衍之名,卻是有不少人聽過,立時有了幾分聯想。
中年修士似也是覺此名耳熟,隨后面色一變,鄭重一禮,轉身回了峰上。
張衍則打了稽首,隨后在龍鯉那玉角上一拍,這大妖腹下漫出滾滾黑云,嗵的一聲,爆開水花,騰空而起,往本屬瑤陰派那座名峰之上飛去。
周煌看得眉頭大皺,回望周輕筠,問道:“張衍?此人莫非是你我那位好妹婿?”
周輕筠也是柳眉蹙起。
這時周煌身后那名女弟子周宛菡猶豫了一下,出言道:“恩師,此人正是那張衍。”
周煌目光投注在她臉上,沉聲道:“你是如何認識的?”
周宛菡粉臉一紅,螓首垂下,輕聲言道:“那時曾聽人言,周師叔這位夫婿鳳表龍姿,爽朗清舉,俊邁群倫,曾偷偷去看過一眼,是以認得。”
周煌哼了一聲,回過頭來盯著張衍,冷笑道:“倒是讓他折騰出些動靜來了。”
他心中莫名生出了一股煩躁,方才他還認定張衍前路已絕,修道一途必無再往上走的可能。可誰曾想,只一轉眼間,對方便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身邊不但有三名元嬰修士為其護法,而且還有一頭神通驚人的大妖供其奴役。
他身為周族嫡系弟子,此來也不過有三名元嬰長老相隨罷了,與張衍一比,卻是明顯落了下風。
有這等實力握持在手他絕然不信張衍背后無有他人支持。
這時有一婢女跑來,道:“老爺,贏長老遣人來請老爺前去說是有要事商議。
張衍的到來,不啻一石激起千層浪非但玄門中弟子為之驚詫,魔門六宗中人更覺措手不及。
玄門弟子或許有不知他名聲的,但偏偏魔宗此來弟子中對他卻是多有聽聞,知其是一名強敵。
那名站在白玉靈芝上的嬌小女子面有不悅之色氣惱道:“盧慕秋,你渾成教搞得什么鬼,不是說此人已被溟滄派摒棄出斗劍法會了么,怎么又突然來此,這豈不是攪亂了原先安排?”
只是這話雖問了出來,卻久久得不到回應。她咬了咬唇扭過頭去,問道:“風師兄,你以為呢?”
她所問之人,乃是一名身形修長的黃袍道人此人天庭飽滿,眼眸深邃,五官輪廓分明,頭上并不起髻,而是披發而下,他露出認真思索之色,隨后道:“此人出現雖是意外,但觀玄門各派反應,顯是他們事先亦不知此事,并非先前布置,若只他一人的話,又能掀起多大風浪?靜觀其變就可。”
嬌小女子想了一想,這人來此雖是厲害,但在六宗聯手之下,卻也構不成什么威脅,贊同道:“風師兄所言甚是。”
這時魔云一分,有一名身長七尺,容貌整麗的赤袍男子走了出來,淡然言道:“徐娘子,你有什么可擔心的,我先前布置過許多棋子,稍候斗劍,不妨前去試他一試,看看玄門各派是何反應,便知端倪了。”
張衍駕馭龍鯉往岸上行去,所到之處,修士紛紛閃避,讓開去路,人人皆以敬畏目光看他。
瑤陰派那處名峰距江水不遠,不過須臾,他已是駕臨至峰頂之上。
魏子宏和那陣靈從山腹中急急奔出,他跪在底下,叩首道:“徒兒魏子宏,見過恩師。”
那陣靈見了張衍,也是跪伏于地,可不知怎的,她似是害怕異常,戰戰兢兢道:“小婢見過老祖。”
張衍聽她用“老祖”作稱呼,面上神色如常,于心中一轉念,就知這陣靈把自己當做泰衡老祖了。
陣靈觀人與尋常修士不同,不是從相貌上來分辨,而是從氣機感應上來判斷。他吞了泰衡老祖分身元靈后,等若接了其因果過來,陣靈這么喊他,倒也是沒錯。
他點了點頭,微笑道:“徒兒起來,你可曾把此處峰上禁陣理順?”
魏子宏謝了一聲,從地上站起,道:“弟子得這位雪卉姑娘相助,已是把各處禁制料理穩妥,只是數千載過去,有不少地方崩滅散失,如論御敵之能,恐只及當年十之三四了。”
張衍先是望向天上魔云,又往擎丹峰看去,眼中閃過一道犀利光華,道:“無妨,此來斗劍,便是來行殺伐之道,守卻不必了。”
半個時辰之后,玄門十派此回前來斗劍的主事弟子,倒有大半聚集到了擎丹峰上。
贏涯老道看向力人,拱手道:“先前我諸派上師早已議計,此回斗劍,我玄門當要戳力一心,與魔宗爭奪那幾枚符詔,只是這位張真人一來,卻是多了許多變數,依老夫看,不妨把張真人請到峰上一敘,諸位以為如何?”
他說完之后,把目光看向霍軒,然而后者卻是面無表情,一語不發。
贏涯老道心中很是懷疑,張衍此來恐是有溟滄派的安排,似乎有另有深意。想必在場諸人也是看得明白,只是他卻不敢出口質問,因此要借用其余諸派之力向其施壓,不致先前布置生變。
這時少清弟子荀懷英忽然冷笑一聲。
贏涯老道面上一喜,問道:“荀真人怎么看?”
荀懷英挑眉道:“你若問我,那便是各家各派各憑本事去爭,何必弄這么多玄虛。”
贏涯老道不免尷尬。
周煌此是卻是目光一閃,環望一圈,道:“嘉長老此議甚好,便把這位張真人請上峰來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