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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宣一句話說完,便馭起玄光,猝然發難,此舉并非是他等不及了,而是早有謀劃,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的。
他深知張衍極擅劍遁之術,一旦展開劍勢,那便是來去不定,無可捉摸,是以絕不可與其纏斗,因而選定了這片鸞鳴采磯與其相搏。
可盡管如此,適才張衍一路行來時,那如日當空的氣勢卻還是讓他覺得不太托底。
那一瞬間,他腦中轉過千百個想法,當即就動了要將張衍在極短時間內拿下的念頭。
他為人稱得上狡詐狠辣,為了能達到目的,絕不會顧惜區區一點面子,哪怕自認為修為在張衍之上,也要搶先一步出手,不使對方有半點反擊的余地!
是以他一上來便竭盡全力。
大喝一聲,頂上那團如火玄光旋動如舞,分散出上千朵焰苗,威熾赫赫飛在空中,再一簇簇如星雨而落,一瞬間幾乎將百丈之內所有事物一起籠罩了進去。
他見張衍站在原處一動不動,看不清臉上表情,倒似是被他的這一擊驚呆了,他臉上卻也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喜色,暗道:“且看你如何躲得!”
他為什么要先一步來到場中?那就是因為他現下所站立的位置左右有碎石夾壓,根本無法在第一時間內遁身出去!張衍只要來到他面前,便是落入了他的彀中。
這一瞬間,他氣勢猛漲,漫天熊熊烈火,蒸騰如沸,暴動飆飏,頃刻間使出了如同化丹修士一般的威勢來!
這鸞鳴磯上也似是騰起了一團星火彤云,將天色都映照地一片火紅。
圍看眾人都是臉上變色。誰也未曾想這涂宣的玄光竟然如此霸道,只看爆發出來的威勢。竟絲毫不弱于化丹修士出手一擊。
只見那酷烈浩大。芒騰威烈的火光方一落下,轉瞬之間便將張衍整個人罩了進去,在外觀戰的秋涵月驚呼一聲,花容失色。不由緊緊攥住了范長青的袖管。
謝宗元緊皺眉頭,手中的一只銀杯早已扭曲變形。而站在另一邊馮銘則是霍然站起,暗暗言道:“不好!”,
劉雁依雖也知曉自己恩師久歷戰陣。不至于如此輕易便會落敗。可見得眼下這情形,心中卻也免不了擔憂,琴楠晶亮的雙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前方,反手將她微微有些發顫的玉腕握住搖了搖,低聲寬慰道:“妹妹放心,張師兄必不至有事。”
封臻和莫道人對視了一眼。俱都從對方言中看到了訝然,沒想涂宣竟然煉成了師門中的“爐龍顯信種”。這門道法乃是杜德所傳,法訣運轉之時,需將全身真力畢集于一處,再于須臾之間爆發而出,是師門中唯一一門不留絲毫退路的道法,
需知修士相爭,若不是雙方修為境界相差太多,便有太多因素左右戰局,誰都不敢全無保留的孤注一擲。
似這等偏激法門,雖則威力浩大,但也是弊端多多,但門中卻很少有人會去費心習練,沒想到這涂宣卻是暗中練成了。
涂宣若不是只凝成了一粒小金丹,也是不會去習練這門道術,而此法術又是太過兇險,輕易不能施展,是以練成之后也無人知曉,直至今朝方才于人前顯露,只是為將張衍一舉拿下。
莫師兄望著那那火焰囂騰之處,意味深長的說道:“涂師弟這些年來看來也未曾懈怠啊。”
小金丹修士多數之所以難以攀升大道,不僅僅因為是再度凝丹也多是丹成下品,關鍵還是受了挫折,心境不穩所致。
多數修士失敗一次之后,于道途之上便失去了先前那般自信從容之心,但是涂宣卻反而練成了這門斬斷后路的道法,足可見得其心不死,仍還有意一窺大道,而絕非他平日說得那般無所謂。
封臻目光如刀般看了前方幾眼,忽然大笑起來,一拳捶在木欄桿上,道:“此戰張衍必輸無疑了!”
莫道人看了幾眼之后,見那火光不散,也是撫須點頭道:“不錯,張衍輸定了。”
封臻此來,還帶來了幾個門下弟子,有人不解,出言問道:“恩師,為何那張衍便就輸了?”
封臻微微一笑,也不急著說出,而是指著莫道人道:“平素你們總想向莫師伯討教,如今莫師伯就站在爾等面前,何不問他?”
莫道人哈哈一笑,也不謙讓,一指前方,大聲道:“我來告訴你等,這‘爐龍顯信種’乃是你們師公所創,一使出來,當真鋪天蓋地,如卷席而至,只要對手功行稍有不及,則必遭重創,若是張衍能及時展開劍遁避去,只消挺過先前幾個回合,等到涂師弟后力不繼,則至少可以維持不敗之局,可是你們看,那張衍身旁有諸多飛石阻路,逃脫不得,等若已是身處絕地,又怎能抵擋得住你們涂師兄的攻勢?是以此戰他必敗無疑!”
門下幾名弟子聽了這番話,不禁恍然了悟,有撥云見日之感,紛紛嘆道:“聽了師伯這一番指點,卻勝過數年苦修也。”
而在另一處,時刻緊盯戰局的戴辛原本還指望看一場精彩劍斗,可眼下卻見張衍似乎毫無還手之力,臉上微露失望之色,哼了一聲,道:“自大驕狂,終是落得這般下場!只是我卻不能再一試劍鋒了,可悲可嘆!”
此刻圍在四周的弟子也是多數不看好張衍,師徒一脈弟子都是緊張焦急地看著,而世家門下卻是面露喜色,只等他落敗的那一刻。
那火芒如地火噴涌,其勢雖猛,但來去也快,去得也快,又過了片刻,待煙塵漸漸散開之后,有人指著前方大喊道:“快看!”
只見張衍袍袖飄揚,卓然立于虛空之中,面上微微帶笑,如閑庭信步,他面前正飛出道道白霧輕煙,似祥云一般擋在前方。變化出萬般形狀,任那朵朵熾熱紅焰前仆后繼而來。兀自巋然不動。
島外溟滄派諸弟子無不瞪大了雙目。只是一道煙氣便能阻住這等狂猛攻勢,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煙舉霞騰,霧幻云飛,化丹不能為之!
短暫的沉默之后。便是一陣轟然大嘩,驚聲如潮而起。師徒一脈中有人激動不已,手舞足蹈大喊道:“丹煞,那是丹煞。張師兄已然丹成也!”
馮銘看了幾眼之后。怔忪半晌之后,卻是仰天哈哈大笑起來,道:“張師兄,你果真了得!師弟我又落你一步矣!”
封臻“咔嚓”一下捏裂了手中木欄,驚怒交集道:“張衍,他。他竟然成丹了?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莫道人面皮一陣陣的抽搐,感覺到身旁偷偷摸摸投來的怪異目光。不禁臉上泛紅,羞惱萬分。
適才他斷語下得太早,以至于讓那些封臻門下弟子看了笑話,哪還有臉留在這里?他悶哼了一聲,索性拂袖而去,也不顧后面封臻連連叫喊,霎時便化一道煙云遁去不見了。
那些六川四島的修士原本看得振奮,只待張衍一戰敗北,他們便可揚眉吐氣,洗卻恥辱,可眼下這般景象卻無疑是在他們心頭重重敲了一錘,俱是臉色難看,相對無語。
戴辛眼皮連跳,手指微微顫抖,他自以為苦修二十余載,再不濟也能與張衍一戰,可是萬萬沒想到,張衍竟然先他一步攀上天梯,他這許多年來因為習練飛劍之術,修為精進卻是不大。
修道之途,一步落后,則步步落后,可以想見,未來張衍差距會與他越拉越大,要想趕上卻是千難萬難,一時之間他胸中郁郁不已,長嘆一聲,也是震袖而去。
涂宣見那煙云騰起,于虛空之中繚繞而升,也是瞠目結舌,驚震異常,他千算萬算,卻沒有想到張衍已是煉藥功成,成就金丹,突覺腹中一陣絞痛,“噗”的吐出一口鮮血來,先前那飛揚如火的氣勢頓時一陣暴跌,如流星般散去消逝。
此時他知道事不可違,便要想開口認輸。
張衍哪會給他這個機會,大喝一聲,舌綻春雷,將他欲說之語生生蓋壓下去。
隨后大袖一卷,旋起陣陣煙塵,道道白霧,將余火拍在一邊,再一震肩膀,一只通體渾黃的大手霎時沖出頂門,五指大張,如山岳凌空一般往下壓來。
“玄黃擒龍大手?”
涂宣以為張衍要借機將他滅殺當場,此時弄一個“失手”倒的確可行,一念至此,頓時驚得魂不附體,狂喝一聲,勉強擠出一絲玄光來裹住身軀,便拼命向往遁去。
只是那大手來勢甚急,且他往外去一分,那大手便跟著漲大一分,他出去了數十丈,卻仍是躲避不開,眼見這大手越壓越低,他心中一急,目光左右亂掃,尋謀出路,只是這處地界原先是他選定,本就是為了阻止飛遁之術,匆忙之間哪里有路可走?
在這急切之間,他突然目光一凝,卻見不遠處有幾塊飛石千瘡百孔,不復適才那般厚實模樣,見此情狀,他精神復振,一股狂喜之意涌上心頭。
他暗呼一聲:“天助我也。”
騰出手來摸出一只飛錐,手一抖,便向那處飛石襲去。
原來這幾塊亂石適才被他那玄光侵蝕了一遍,只需輕輕一擊便可洞開,如此一來,只要他破石而出,便能逃過這一劫了,那張衍總不敢冒著殺戮同門的風險過來追殺他吧?
這番動作落在張衍眼中,自是看出了涂宣的用意,他嘴角露出一絲哂笑,袖中法訣一掐,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黃芒飛了出去,先一步落入那飛石之中。
此乃是他修得的一道土行真光,重如山岳,凝土如鋼,只往那飛石中一鉆,霎時便將其凝得如金石一般堅硬。
涂宣本擬先用飛錐洞開石壁,再行穿梭過去,是以那飛錐往那飛石上一擊之后,也不去看那結局,便急不可耐往那處撞去,整個動作做得如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可待他沖上去時,卻見那飛石居然紋絲未動,仍是堅守一塊,他不禁駭然失色,只是這個時候他去勢已起,這一身沖力何其之大?再想避也沒這個可能了,只聞“砰”的一聲,頓時腦漿迸裂,一頭撞死在了這石壁之上。
張衍微微一嘆,把雙袖籠在身后,道:“卻不想涂師兄性情剛烈如斯,不過是同門較技,縱然輸了一場,你又何必自尋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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