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張衍這話,房中突然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霍至言冷森森道:“好,此事我們暫且揭過不提,張衍,你可知道,門中有弟子告發你,說你勾結三泊湖妖!”
張衍一怔,然后像是聽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起來,道:“我為本門真傳弟子,放著通天大道不走,卻與妖孽勾結一處?兩位師兄竟然聽信此言,莫非是修煉時思欲過多,腦袋糊涂了不成?”
這潑污借口找得頗為拙劣,張衍不禁對此嗤之以鼻。
胡至理對張衍譏諷之言不置一詞,一擺手中拂塵,哂道:“張衍,那日你飛劍傳書,言島上有十數名入魔弟子闖入,肆意屠戮島上駐守弟子,然而那名告發你的弟子所言與你卻完全不同,他言道,那日那些入魔弟子一到,涂松老成持重,無論如何不肯開放禁制,你卻上前殺了涂松,搶過了牌符,放了那些入魔弟子進來。”
張衍失笑道:“兩位師兄倒是會顛倒是非黑白,若照此而言,此島應該早已落入妖孽之手,我又何必金劍傳書多此一舉?”
霍至器冷笑道:“那名告發你的弟子有言,說那日寧師侄及時趕至,你見狀不妙,知道無法成事,因此匆匆將那些闖入島上的入魔弟子盡數斬殺,又用將金劍傳書將此事偽報上去,好把自己及時撇干凈。”
胡至理捋著胡須,慢條斯理地說道:“我等也已查實,當日闖入竹節島上者,共有十五名被迷惑了神智的入魔弟子,依你金劍中書信所言,當日你和涂松在一處,你力勸他不聽,所以禁制啟了之后便慘遭橫死,可為何途松被殺,你卻絲毫無損?之后那些入魔弟子俱是身死道消,你不過是玄光一重境界,如不是其中有鬼,憑你一個人又怎勝過那十五人?”
張衍聞言,倒是有些佩服這兩名老道了,這兩人一人一句竟能把這事給顛倒過來,而且還說得像模像樣。
不過也只是如此而已了,稍稍動些腦子的人都知道這事是絕無可能的,傷不得自己分毫,否則也用不著這兩人前來,早就是正清院的刑罰弟子前來捉拿自己了。
這兩個老道在他面前這么說,一定是別有所圖。
張衍稍稍一思索,暗自冷笑一聲,差不多就明白了這兩人的用意。
這兩人并不是真的想扳倒他,而是當他年輕好欺,是以用言語嚇唬,讓他以為被捏住了把柄,逼迫他同意先前所言,將方洪與此事撇干凈。
只要自己一個穩不住陣腳,或者心中虛怯,就會被他們繞進去,受他們擺布,此時如果換了一個人來,面對兩人咄咄逼人的質問恫嚇,恐怕還真會上當,順著兩個人的意思辦下去。
張衍心中冷笑,這手段對付別人尚可,用來對付自己那是找錯了門路。
霍至器見張衍不語,以為他心中畏懼,不禁暗喜,此次溟滄派吃了個大虧,葛碩必定是保不住了,但是方洪卻是朱真人得意弟子,朱真人卻不想讓他跟著受損。
然而卻苦于無人為他開脫作證,竹節島上救回來的那些弟子都是分量不夠,他們之言毫無說服力。
然而張衍是真傳弟子,身份不同,只要他能開口證明方洪曾勸阻過葛碩,上面再一發力,自然能將其開脫出來。
只是在朱真人看來,張衍是孟,孫兩位真人照拂下的弟子,自然不會如他們所愿,因此此事不太好辦。
霍至器和胡至理這兩人雖然修為低微,但自認為卻能辦妥此事,因此在朱真人面前自告奮勇前來說服張衍。
在他們想來,張衍不過一個入門未滿一年的弟子,歲數也不過二十,能有什么見識?只要稍稍一威嚇,必定嚇得只能老實配合。
本來他們還想做些手腳再去拿捏張衍,但從竹節島上帶回的弟子中,有一名叫做墨天華的,此人卻站出來說張衍有屠戮本門弟子的舉動,他們聞聽后不禁大喜,待重新修改了口徑后,這才信心滿滿地前來見張衍。
胡至理也感到似乎事情有門,與霍至器碰了下眼神,將口氣緩和了一點,道:“張師弟,你也勿急,這其中也有很多疑點并未查清,此事并不是沒有緩和余地,只要你肯為方洪師兄作證,如實說出那十幾日中的詳情,我等自然會為你開脫,不叫你受了冤枉去。”
張衍卻是坐在那里,淡淡一笑,道:“兩位師兄適才想問,我一個人是如何能勝過那十五人的?我便與你們看看。”
正當兩名老道有些愣怔時,突然感覺身上一寒,這間內室中彌散出一股凌厲殺機。
陡然間,一道豪光迸發出來,從張衍頭頂上躍出一枚燦如星辰的劍丸,只是在空中一震,便一分為二,再二分為四,接著再四分為八,八枚劍丸在空中放出爍爍光華,游走不定。
這景象卻把這兩名老道震懾的不輕,霍至器驚呼道:“分光離合法?竟能一氣分了八劍?”
胡至理也是一臉難以置信,道:“莫不是幻術?”
張衍輕輕一哂,心念一動,兩人只覺眼前一化,八枚劍丸突然往他們頭上落了下來。
兩名老道駭然大震,慌忙躲閃,只是室內狹窄,四周圍似乎都被劍丸鎖死了道路,也不管有用無用,都只能將身上玄光逼出去上前一迎。
那八道藍芒卻是一透而過,竟然沒能阻擋住絲毫,只能驚駭無比地看著那劍丸往自家頸脖上斬來。
就在兩人都以為性命不保的時候,那劍光突然一收,一切又重歸寂然,仿佛剛才那一切當真是幻境一般。
張衍目光一掃,將兩人看得遍體生寒,“兩位師兄,別說十五人,便是再來十五人,我也一劍殺之。”
兩名老道驚魂未定,感覺到自己臉上似乎少了什么東西,不由伸手一摸,這才發現自己的胡須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割去了。
此時這兩人望向張衍的眼神都充滿了恐懼,他們雖然修道數百年,但是資質實在太低,又塵心難去,因此才在各院中領了個執事,剛才那一瞬間,那股殺意寒徹肺腑。讓他們差點以為張衍真的要將自己斬殺。
胡至理胡須被割,衣袍凌亂,形狀極為狼狽,顫抖地身軀站起來,想放句狠話卻又不敢,似他這等人,他拉了拉霍至器低聲道:“師兄,我們走,何必與這小輩多言,有他知道厲害的一天。”
霍至器適才在地上多滾幾圈,渾身上下都是灰塵,比胡至理還要不堪,顫巍巍點了點頭,哪里還敢多留,與胡至理一起慌慌忙忙出了房門,便急急駕起兩道遁光如逃竄一般飛奔而去。
兩人走后,張衍低頭思索了一會兒,隨后微微一笑,便回房中打坐去了。
忽忽一過十數日,自那兩名老道走后,便再也沒有人前來打擾他,他知道,必定是門中幾個派系在為了此事在暗中較量,自家是插不上手的,現在回轉山門也不過是招惹事端,索性就在這里樂得一個清靜。
這日午時,他正在鉆研真形訣上的一篇法門,卻突然聽到悅耳鐘磬之音響起,有人在天上做歌曰:“足踏仙云游八荒,銀河星漢渡險隘,若要問那長生果,有緣可來補天齋。”
這聲音明明是從云端中傳來,卻是清清楚楚在耳邊響起。
張衍聽到“補天齋”這三個字,不禁悚然動容,竟然半點猶豫也無,突然祭劍而起,一道藍芒往天空中飛去。
到了云頭之后,他向剛才傳來聲音的方向一路尋找,不過二十多里之后,只見一個慈眉善目的矮小老道坐在一只八角小亭中自斟自飲,見了張衍上來,他拍手道:“妙哉,妙賊,你便是今日第一個有緣人了。”
張衍上前步入涼亭,一拱手,道:“溟滄派張衍,見過前輩了。”
補天齋亦是玄門十大派之一,不過這一派弟子最為神秘,誰也不知道山門在何處,而且這門中有一樁古怪,門中一些長老常常攜著竹樓,涼亭,宮閣等物四處云游,遍尋“有緣之人”,如有修道弟子遇上,若是和他們脾胃相投,必能從他們這里得到一些好處。
老道笑呵呵一擺手,然后指了指涼亭中一個座位。
張衍會意,上前坐下,過了不多時,遠處云霞排蕩,遠遠又來一人。
這人是一名英武少年,白衣高冠,風采出塵,身后跟著兩名妖嬈美姬,跨入了亭中之后,他在張衍臉上掃了一眼,然后才走上前,朝那老道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晚輩陳桐,見過樸魚子前輩。”
老道嘿嘿一笑,道:“莫來攀扯,我便是認識你的長輩,也與你不相干。”
少年也不介意,自顧自擇了一座位坐下,正好是選在張衍對面,兩名美姬則站在了他的身后。
亭中一共有四個座位,如今老道,張衍,英武少年各占了一位,只還剩下一個。
老道看了一眼,出聲道:“還有一人。”
就在這時,只聽外面環佩響動,一個紅影閃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