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遲天,朝氣金峰之上,如星羅棋布一般分列著一座座懸空樓臺,相互之間都以血虹鎖鏈串聯,由于各處樓臺時有輕微擺動,也是使得血鏈時松時緊。
此處不知乃是萬闕諸宗仿照九臺宮城所造,這初衷倒并非是為了集中力量,而是為了最大限度將所有宗門都是捆綁在一起。
此是由于現在人心惶惶,而不得不如此做。
哪怕神怪血裔,大多數人在穿渡虛空之時,必須要借助飛渡宮臺,不然無非保證不被無處不在的神怪攻襲,所以飛遁宮臺是必須的,而這物事往往許多血裔宗門傾其全力才能造出一座來,現在俱都被鎖合在了此處,如此誰也無法走脫,只能留下來與諸宗共存亡。
在那中心所在,矗立著一座最為宏大的宮臺,所有血虹鎖鏈都是直接系于此上。
此刻正有四人圍坐在最高處得一座狹小飛樓之中,此是如今諸盟之中地位最高的四位血宗。
萬闕諸盟因為大多數宗派實力相差不大,再加上也沒有似翼無究、世萬鬃那等頗有聲望之人,所以并沒有盟主一說,只是為了便于統籌,公推了這四人出來,由其在魔神信眾到來前的一段時日負責調御一切事宜。
只是室內此時氣氛異常沉悶,人人神情沉重。
平日他們若能坐上這等位置,統御萬宗,那定是欣喜若狂,可現在卻是不同,誰都知道這回應付不過去,那就是諸界崩壞下場,只是下面那些人見勢不妙還能投降過去,而似他們這等被推出來的人,那是一定會在誅除之列。
現在諸宗大致守御已是做好,四人正在討論有無什么細節疏漏還需再做補足,這時忽然聽得外間喧嘩,其中一人忍不住站起,發聲問道:“什么事?”
少頃,有一名老者推門進來,看了看四人,隨后一躬身,沉聲道:“六位宗主,那些魔神信眾已是來了,現正在與我等布落在外圍的神怪交手。”
眾人呼吸一緊,互相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到一個身著血紋罩衣,留著長須的中年男子身上,有人沖他言道:“班宗主,這些天你所提建議都是可行,而先前料算魔神信眾到來的時日也是不差分毫,現下便由你來拿主意吧,我等都愿聽從尊駕的調配。”
班宗主也沒有推脫,現在這個時候,想退也退不得,他沉聲言道:“諸位宗主,可以祭獻最后一批祭品了。”
他所言的這一批祭品,乃包括了諸宗所有庫藏,這是準備在臨戰之前換取虛空之母一次下賜,再次提升實力用的。
早前他們也是猜到了,自己身邊肯定有魔神信眾的眼線,而現在魔神信眾已是率眾到了近前,就算知道了他們的動作,也來不及增添更多人手了。
座中一名宗主猶豫了一下,道:“是否要留一些下來?”
班宗主神情堅定道:“不必了。”他看向這一位,言道:“丕宗主,我知你舍不得這些家底,可我此次要是能挺了過去,那么這些東西還能再得,要是挺不過去,那么留下還有何用?”
丕宗主嘆了一聲,苦笑著道:“那便都祭獻了吧,我又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只是有些豢養神怪還未長成,再留得一段時日祭獻,所得回報卻是現在百倍千倍…”
就在說話之時,外間又有雜聲傳來,那報信老者出了問了下,轉而又走了進來,道:“幾位宗主,最外層的神怪已然潰散。”
眾人神情一變,一位宗主語聲沉重言道:“魔神信眾來勢洶洶啊。”
這才幾句話的功夫,居然就被破開了第一層布置,想來殺到他們面前,想也用不了多少時候。
班宗主道:“外間雖經由我等苦心布置,可不過只能延阻敵勢而已,并無法堅持多久,我等還是抓緊時機,快些將祭品祭獻了上去吧。”
另外三人現下也知的確是沒時間耽擱,都是站了起來,對班宗主一禮,道一聲是。
雖他們地位持平,但是班宗主卻是敢于在這個危機時刻站出來主持大局這份擔當還是令三人頗為敬佩的。
待三人出去之后,各宗門也是陸續動了起來,因知曉了魔神信眾大舉攻襲即將到來,也無人敢在這個時候拖延,這場祭獻幾乎波及所有宗門,并無法遮掩,司馬權、彭向二人分身察知,通過法符傳文,立刻將此消息送了出去。
魏子宏很快得了上報,他冷笑了一下,這應該是敵眾覆滅之前的最后掙扎了,來此之前,他曾與眾人反復討論,做出過種種預想,似臨戰之前祭獻,也在預料之中。
不過他并不認為能這能對他們帶來多大威脅,因為不管是神怪血裔還是修道人,終究還是要看凡蛻乃至渡覺層次的比拼,而境界提升不并不是純靠憑空灌輸力量就可以瞬時得來的。
要是這樣,神怪血裔人人都能臻至冥空無量之境了,哪還需要自身修持,唯有把自身血脈煉化到了一定層次,才有望走上此道,若是一個尋常宗老驟得力量,恐連自身都承受不住,遑論與敵交戰了。或許有一些只差些后勁之人會突破障礙,但數目絕然不會多,所以他一點不擔心。
不過既然知道正忙于祭獻,他怎么也要設法攪擾一下。
想了一想,關照道:“把前些時日那批投靠過來的‘禽禾’神怪找來,命其潛去此方天地之內,給我不計代價,盡量沿空隙沖向這些土著的后方。”
旁處侍立的弟子立刻應諾,下去傳命。不一會兒,便見密密麻麻,形似蟲豸的神怪自九臺宮城之中散了出來,在出去不遠后,就一個個隱沒不見,而那些本欲上來堵截的萬闕土著頓時失去了目標。
這些‘禽禾’神怪算是萬闕星流之內少有具有智慧的神怪,自身并沒什么太大力量,但是卻能靠著某種神通,把一些兇橫神怪馴服為自己奴仆。
此輩判斷出修道人這邊將會取得最后勝利,所以不久前主動投靠了過來。
魏子宏在見得其有這等本事后,還命人配合此輩捉來了不少神怪供其奴役,其中大多數都是擅長隱蹤匿跡,乃至潛隱躲閃,雖對于大局沒什么幫助,但眼前卻正是其等發揮本事的時候了。
此刻另一邊,傲遲地陸乃至樓臺之上,大多數神怪血裔都是圍繞著一座座祭壇,此刻數之不盡的祭品被供奉了上去。
每每靈光閃過,將祭品收去,就有一道道血色自虛空降下,灑散到臺下站立之人的頭上,此輩氣機也是隨此隱隱拔高了一分。
班宗主四人也是圍站在一處祭壇下,不過他們前些時日已是到了冥空無量之境,就算再是祭獻也不可能提升至更高的力量層次了。
所以現在只是用得來冥空神精灌注到自身血具之上。
他們先前依靠擒捉來的那幾名修道人相助,煉了不少威能更大的血具出來,雖此中神異之處略遜,但總算適合自身,還能與法寶稍作對抗,總比之前全無抵御之力來得好。
正在此時,四人忽然察覺到天外有異樣動靜過來,一名過姓宗主轉目一瞪眼,轟隆一聲,虛空憑空炸開一團團火光,虛空天幕仿若布帛一般被撕裂開來,隨后就露出了那些飛來蟲豸的身影,他動怒道:“怎么回事?外間守御是如何做得?居然叫這些魔神走卒侵入到了此地?”
班宗主看有一眼,判斷出這些只是小患,他一擺手,道:“不打緊,應當只是少數漏了過來,只是攪擾我等法儀,下面之人足可應付了。”
果然如他所言,樓臺周圍的血裔只是先前不曾發覺這些蟲豸,現在一見到,紛紛縱起上前阻截,不一會兒就將之無一遺漏的剿滅了。
這點小波折并未被四人放在眼里,在那里默默等待著祭獻結果,只是聽得外間辛苦設的層層阻礙在短時被不斷突破,心中也是愈加緊凜。
過去不知多久之后,先前那老者來至身旁,對他們一拜,道:“四位宗主,諸宗祭獻已畢。”
班宗主沉聲問道:“可有人破開境關么?”
那老者搖了搖頭。
班宗主搖頭道:“看來還是我等想多了,此法終究難成。”
那老者道:“不過有不少得了冥空神精入軀,必要之時,只要煉化,就可提升一層上來,也算是小有收獲了。”
班宗主點了點頭,這些人一旦運煉神精,恐怕也就距離那只知殺戮的神怪不遠了,但或許這樣反對眼下局面更有用。
他揮了揮手,那老者再是一躬,就退下去了,隨后看向面前三位宗主,鄭重道:“在座諸位,皆是得了冥空無量之法,但如翼無究、世萬鬃等人仍是敗在魔神信眾手中,所以萬不能大意,據我所知,這兩人皆是敗在圍攻之下,所以稍候若有動作,盡量兩人合力,勿要單獨行事。“
丕宗主道:“班宗主說得是,現下不是徒逞力氣的時候了,魔神信眾手段層出不窮,我等互相遮護,力保自身不失,才有望斗贏這一戰!”
便在這個時候,天外傳來陣陣沉悶轟鳴,仿佛遠空雷霆滾滾而來,而后就見天中負責守御的神怪紛紛散開,一座遮天蔽日的宏大宮城猛然遁破天地,強行闖入了他們的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