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度等人被那光華托起來,身軀卻反而生出了一種飛速下墜之感,而后天上的日月星辰似如急驟飛馳,劃出道道虹芒,等到了極處時,這一切又仿似變得凝固起來。
不但是外間如此,他們發現自己身軀也是一動不能動,事實他們此刻除了神意能夠轉動,還能以此思考之外,連氣機也是沒有絲毫流逝變動,此與真正靜止也無有什么區別了。
魯間平于神意之中傳言道:“余長老,你可認識這是什么神通么?”
余符搖頭回言道:“魯長老太過高看余某了,真陽之能,非我所能揣測。”
說來傾覺山祖師亦是此般修為,也自有上乘道法傳承,但是后繼之人就算再是資質絕佳,沒有周還元玉,也無有可能達到那等境地,眾人自也無緣得睹真陽之威。
至于布須天內的先天妖魔,則是被禁法堵住了出路,雜氣分身更是有那玄晶阻擋,所以他們對這等大修的認識其實并不直觀,只能從過往典籍記載上稍作窺看。
四人再是說了幾句,只覺身軀一頓,周圍景物一變,卻是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廢墟遺城之中,而伯白、伯玄二人卻已是不見了影蹤。
因是周身氣機不曾有半點消損,是以他們并不知到底過去多久,便就看了一下星辰排列,再默默推算了片刻,卻是訝然發現,距離方才到如今,只是過去了一瞬而已。
在得知此事之后,四人心中不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明明方才是感覺過去了許久,也不知是自身感應出了差錯,還是天地當真是被停頓了許久。
魯間平試了下,發現到了這里之后,似被什么遮蔽了靈機,只能感應到里許之內的物事,還不如直接觀望,于是看了看四周,道:“我等已非是方才那地星之上,卻不知這里又是何處?”
余符左右看了看,目光在那廢墟之上停留許久,道:“這等宮城筑造之法,該是從布須天中流傳出來的,若無差錯,這些廢墟,應該就是左真人當年追逐的金鸞教宮城了。”
騫和向外遠眺,發現除了一些從未見過得龍怪,左近便再無人蹤了,他道:“那兩位上尊不知為何要帶我等到這里?”
嚴度探手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玄晶,深思片刻,道:“這位上尊不會做無意義之事,想來是有什么目的。”
騫和道:“既是這樣,山主,我等不妨分開探尋一番。”
嚴度想了想,也是點頭同意。
四人分頭探尋,不過半刻之后,便就有了發現,隨著遁光接連落下,便就齊聚在一處尚算完好的宮城之前聚首。
騫和道:“山主,此座宮城是這里唯一完好之地,那門上禁制似是金鸞教的宗傳蝕文,我等或可解開入內一觀。”
魯間平卻嫌麻煩,道:“何須如此,我等直接進去便是。”
這等禁制,或許能攔阻住洞天真人和尋常凡蛻修士,可他們無一不是渡覺修為,要入到里間,卻很是容易。
嚴度卻是伸手阻攔了他,轉首道:“余長老,你可能解開么?“
余符稍作思考,便拿出一枚玉簡看了看,道:“不難解,當年殺滅金鸞教時,我等破解過不少這類禁制,便是一些秘傳庫藏也進去過。”
嚴度道:“那就勞煩余長老了。”
余符閉上眼目,在神意之中推算許久后,便打出一道靈光,釘在了那門之上,忽見那里禁制如水光一般流動,便悄然撤去,隨后那大門隆隆開啟,露出一條通向里間的去路來。
嚴度見此,就當先而行,三人隨后跟上。
只方一入內,身后門關又是隆隆合上,不過誰也沒有在意,繼續往里深入,經過一重門關之后,就見得有一頭鳳鳥玉像矗立在那里。
魯間平哼了一聲,輕蔑言道:“金鸞。”
騫和沉聲道:“金鸞教雖被我覆亡,不過這妖鳥當初卻是仗著神通逃遁了,我傾覺山如今已無法阻擋此輩,想來不久之后要又出來興風作浪了。”
嚴度沉聲道:“不管如何,我等都要設法阻止此輩。”
騫和等人都是默默點頭。
四人繞過那玉像,繼續往前走去,又過去一處大空曠殿,然而到了這里,神情卻俱是一震。
只見這里有一座高臺,前方玉璧上有一面圖畫,而一名身著玄袍的年輕道人負手站在那里,只是背對著他們,無法看到具體形貌。
他們沒有辦法感覺到對方半分氣機,意識探去,就好像沒入了一個無底空洞之中,似乎繼續下去,連自己也會一并跌落進去。登時便就明白,這一位恐怕就是那位真陽元尊了,乃是與自家祖師立在同一境界之人,可與先天妖魔爭鋒的大能,他們渡過迢迢虛空到此,就是為了找尋這一位。
望著那身影,每人心中,都是不自覺得涌起一股敬畏期冀之情。
嚴度按捺下心中激動,正要上前行禮,卻聽一個清朗聲音自上傳下道:“諸位可識得這圖畫么?”
他不覺一怔,抬頭看去,方才未曾細觀,此刻才是見得,那是一幅仙人授道圖,然而待看到那畫上老道人相貌時,心頭一顫,失聲道:“此是,此是敝派祖師畫像?”
騫和等三人也是吃驚不已,他們此前怎么也不曾想到,自家祖師畫像竟會出現在這里。
那聲音又道:“原來這一位乃是貴派祖師?卻不知貴祖師而今安在?”
嚴度黯然回言道:“因一樁事,卻早已故去了。”
“原是如此。”
張衍微微點頭,他緩緩轉身過來,露出豐神之表,目蘊神光,往下投去。
嚴度連忙把頭一低,躬身一拜,道:“傾覺山山主嚴度,拜見上尊。”
身后三名長老也是一齊俯身拜下。
張衍言道:“幾位道友免禮。”
嚴度直起身來,不過仍是不敢多望,畢竟他是頭一回見得這般大能,心中也是緊凜異常,不敢絲毫逾矩之舉。
張衍言道:“嚴山主一行人說是受人指點而來,卻不知是哪一位同道?”
嚴度如實回言道:“那一位神通莫測,我等亦是不知來。”
張衍心下清楚,自己此前在凌空界動了那玉球,那便就有因果會至,此輩到底是何人指點此刻也無需追究,若是同道,終歸會有相見之日,而且便是傾覺山之人不找來,他為了往日因果,也會主動將左弘軀殼送了回去的。他道:“嚴山主此來尋我,想來不會無由,不妨道出來意。”
嚴度再是恭敬一禮,這時他不敢再有隱瞞了,嘆道:“在下等人,原是自那布須天而來,只是如今這處祖洲,已被一些先天妖魔所侵占。”
張衍淡聲道:“此事我有所耳聞。”
嚴度身軀微欠,道:“那些先天妖魔乃我輩之大敵,其等占據布須天后,我傾祖師為不使其侵害人道,故是舍身化禁,將彼輩困阻在內,我傾覺山一脈亦承祖師法旨,始終封堵在關門之前,與其等麾下妖物拼殺,只是百萬年過去,那封禁漸解,我等已是力不能支,前番一戰,上代及門中大修俱是戰死,只余我四人及些許弟子撤走,故是穿渡虛空元海,想尋一位上真投拜,帶領我輩繼續抵擋妖魔,衛護人道。”
張衍言道:“這么說來,這金鸞教便是那些先天的妖魔部屬了?”
嚴度道:“正是,此派早已被我傾覺山覆亡,似如此等宗門,百萬年中不知殺滅了多少,只是…”他略覺疑惑地看向那副仙人授道圖,道“此輩與我乃是對頭,卻不知敝派祖師畫像為何出現在這里。”
張衍淡笑一下,他已知這里緣由,不過現下不必要道明,口中又言道:“聽嚴山主所言,你傾覺山祖師原來應是自布須天中人,想來也有相識同道,你等為何不去投奔?”
嚴度嘆一聲,道:“不敢欺瞞上真,當年祖師曾邀幾位同道一同出手,奈何應者寥寥,我等到得上尊這里時,亦曾拜訪過一位上尊,可卻不愿理會我等,直到后來是那一位指點,方才到此。”說完此語后,他心下也是忐忑,生怕面前這位上尊也是一般把他們拒之門外。
張衍不由深思起來,平心而論,傾覺山祖師所行所為十分值得敬佩,且不管如何,這一位畢竟阻擋了那些先天妖魔百萬載之久,如今諸天萬界之中,此刻尚算興盛的宗門,無疑都需承其人情。
先天妖魔占得那先天靈華之地,把持住了周還元玉,阻隔了幾乎所有人道修士上晉之路,就算不來找他,待到功行有成,不用傾覺山修士來求,他也一樣會找上門去。
不過眼前尚不是時候。他對那些先天妖魔一無所知不說,且目前法力也尚未能收束自如,可以說時機尚未成熟。
至于那些同輩為何不出手,這或許有一定緣由在內,但不在他考慮范圍之內,每一名真陽修士都是元尊宰御,他如何行事,自不會在乎其等是何想法。
只是這里還有一事值得一問,他心下意念一動,背后五色光華一齊映現出來,頃刻照徹大殿,口中言道:“你等可是識得此門功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