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在入界之前,他本是準備與門中諸真商議過后,就是去見一見門下弟子,隨后再安排那萬界關門之事。
不過在入界之后,卻是感應得幾名弟子正在按他過去所授秘法辛苦修持,如此半途中斷非是好事,故是他當時便傳了一道靈機過去,令其不必出來相迎,待修持結束之后,再來天青殿中一見。
而齊云天所言那隕星,倒是再過一些時候可能就要有結果出來了,他考慮下來,便決定先處置了此事,于是便意念一轉,再出現時,已然在了那困鎖隕星的大陣之外。
這里本有一股勃勃生機縈繞,好似有一個龐大活物正蠢蠢欲動,可隨著他到來,卻又是沉寂下去,仿佛不敢再動。
他在外看有一眼,便往里邁步而去。
此刻他只是一點微弱意念化身到此,方才攜來元氣業已揮灑出去,自身氣機并不如何高漲,此刻又未刻意把形貌照入人心之中,是以這里護持陣法的弟子雖有不少,但對他到來卻是一無所覺。
不多久,他就來至其中一枚隕星前方,此物周圍有一道道氤氳氣霧阻擋,之前來此查探的修士,無論用什么辦法都無法將之挪除,自也無法看到里面的真正面目,只能憑借自里傳了出來的氣機感應判斷,但這未必見得是真實,假若那隕星是活物,有自己意識,這也有可能是其故意放了出來的假象。
張衍自不會受這點遮擋,目光投去,立把一切都是看得清清楚楚。
這隕星表面光滑無比,周身分布有不少氣孔,合起來約有三百余個,其如岳之高,似海之大,假使放到虛天之中,比那尋常地星還要大上一些。
幸得山海地陸無邊無際,墜落之地又靠向北方,人跡罕至,要不是動靜太大,又是穿破天地關頭而來,溟滄派都未必會把弟子派遣到如此遠的地界。
很難想象,這么大東西沖撞洲陸,居然未曾造成多少生靈損傷。
不過在他看來,這其實必然的,也可以說是此物有意避開才有這等結果出現,因為其與山海界生靈息息相關,甚至可以說無有此間眾生,便無有其之今日。
透過那層外表,可以望見,里間隱隱有一個人影蜷縮著,好如正在沉睡。而在感應之中,那一塊落在西空絕域處的隕星,同樣呈現出眼前這般景象。
要說這兩位身份,不但四疆四域土著,恐怕連帶各派修道人都是有所耳聞。山海界內有諸多妖魔異類,都是喜好把自家部族來歷與之扯上關系,自認是其后裔。
彼輩便是傳聞之中于伯元開天之后,各司日月的伯玄、伯白兩兄弟。
張衍先前猜測,這有可能是先民口中傳言,亦可能真是某位大能來過此間之后所留下的影像,具體如何是一回事,他還不曾真正下得定論,因為諸天之中不少奇異事物,誰也難以知其妙。
可回來山海之后,卻發現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其應該亦曾是某位真陽同輩留下的氣機,而且能確定當是一位人修。
按照傅青名所言,真陽修士向來稀少,每一個都是有名有姓,若是能追溯過去之影,當能知曉其身份,可方才入界時卻感應不到任何過去之影,便是運轉祖師所傳法門,也無法找到其正身下落,毫無疑問,這位先輩也早是亡故了,而且因為相隔不知多少久遠,已無法知曉這一位到底是誰了。
按照他推斷,很可能這一位在遭受不知名的災劫之后,導致流散氣機到了此處。其氣機當也并非是胡亂游走,有可能是之前到過山海界,或是察覺到這里能生出轉機。
不過此人并不像傅青名留下完整有識意,無法入界,只是徘徊門關在外,久而久之,便在此分化出一座半界來。
其應是在感受到界內生靈對日月的膜拜后,感覺到對自身有好處,便逐漸向此演化,反過來又朝山海界內昭示自身的存在。
真陽修士能使萬物向自己有利的方向運轉,這一縷氣機雖無法做到這點,但亦可對生靈稍稍加以引導,故其實兩者間也算得上是相互成就。
其本來距離出世還早,至于為什么會在這等時候落下,倒也并不是無由。
大能修士能預感自身吉兇禍福,此氣畢竟還是真陽所留,那個時候恰恰是張衍正要往真陽關門邁進的關口中,而這里恰好有后者氣機留下,因果糾纏之下,其預感到自身未來有變,故是急急落入界中,想要早些生誕出來,這也是內中不斷有生機冒了出來原因。
其中最大的兩塊,就分別處于西空絕域與北天寒淵,至于那些墜去海中的那些,只是在相融過程中拋卻的散碎雜氣。
張衍心下清楚,若無這等事由,此物會一直沉眠下去,直到伯白、伯玄二人真正顯化人間,而其只要一出來,便可能有傳說之中那等威能。
可自山海界有修道人到來后,不斷剿殺妖魔異類,那些信奉伯白、伯玄的部族大多敗亡臣服,便余下之輩,諸如東荒百國,如今也在懷疑界中是否真有這等大能存在,這個過程無形之中已被延緩了。
就在他打量之時,把隕星晃動更是劇烈了,那里人影眼簾抖動,好似立刻便能醒了過來。
這是因為感得張衍存在,出于本能畏懼,故其急著生誕出來,想要躲開,可先不說其不曾真正覺醒,神通未足,急急出來神通也將百不存一,且其與山海界已是脫不干系,早已是無法離開這里了。
張衍淡然看著,早在在注意這兩位之后,他便在想,自己或許可以使之在此守御山海界,尤其他下來需要修煉功行,收束氣機,很可能有一段時間不會意念外顧,正好由其代替自己。
唯有一點,這兩兄弟本來是因山海土著而成就,故也入世之后,很可能會偏向于此輩,對于這一點,解決起來也很是容易,身為真陽,自可將諸般不利化為有利,只需對其加以引導便可。
“既然我輩使你等化生受阻,那如今我便還你等一個因果。”
他飄身上天,伸手一拿,便將西空絕域那枚隕星憑空轉挪了過來,再一抬手,地面上那隕星同樣緩緩騰飛起來,兩個龐然大物同時懸浮于天,由于氣霧環繞之故,好似地平之上憑空多了兩個潔白日月,巍然壯觀。
而在做這一切時,不但陣外那些溟滄派弟子,就是各派修士也不曾有任何反應,未防止引發什么不必要的動蕩,所有人感應已被他作法蔽去了。
他再一點指,就有兩道靈光飛出,分別飛入了兩個隕星之中。
霎時,兩個原本不停晃動的隕星都是安靜,生機也是完全收斂入內,不再向外流溢。
他靜靜看著,得了那法力元氣相助,這兩兄弟蘊化時間大大縮短,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徹化顯出身軀了,下來只需在此等著便是了。
而在此刻,他心中卻在想著一件頗有意思的事。
以往修道之時,不曾見得任何與真陽相關的事物顯然于眼前,可隨著他自身成就此境,似乎與之牽扯一下多了起來。
這其實不難理解,真陽修士之間雖然彼此回避,但這前提,卻也是相互要有所察覺,而一旦有感,那便是氣機有過交纏碰撞,如此就會有各種莫名之事發生。
便不提這些,此般大能本來就可以無中生有,今后這等事恐怕會更多。
這些對于真陽修士來說,這其實是一樁小事,但若落在尋常修道人所在地,那不定就會掀起一場災劫。
好在這過程至少也是以萬年為計,便醞釀數十上百萬載也屬平常,所以對尋常生靈來說其實絲毫感覺不到,只有那些大修士或許會受些波及,但只要心生危機前及時躲避,多數情況下也可以保得無恙。
除此之外,他還一直有一個猜想,太冥祖師在余寰諸天之時,曾給洛山觀定下百萬年看守之期。
他總有一種感覺,這非是隨意定下的,而是在那個時候,將會有什么變故發生,似如今時間尚未到得,卻已有許多征兆出現了。
這并非是僅僅指眼下這些事,而還包括之前種種。
譬如他成就真陽,傅青名借助善功之法轉生道神,煙闌界那妖修分身生亂,這些亦可算是大事,都可算在其中。
轉念到這里,他目光閃了一下,要真是這樣,那么兩三百載之后,等那期限真正到來時,就可見得分曉了。
正思索之時,卻見前方兩個隕星又是晃動不已,同時其內卻有隆隆心跳之聲傳來,山川洲陸都在微微輕顫,好似大地擂鼓,冰河撞岳。
他目光注去,便見內里兩個龐大人影原本蜷縮的身軀手足終于開始伸展,試圖打破外間胎殼,其動作雖是甚緩慢,但卻極是有力堅定。
隨著二人漸漸站起,那隕星壁上也是生出道道裂紋,并有山岳崩裂之聲傳出,一道道細碎石塊落去地表,砸出一個個巨坑,很快,外間厚壁再也固束不住他們,但聞一聲開天大響,兩人撐天立地的巨大身影終是顯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