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一語吟罷,就去往神意之中一探,發現不知何時,那玄石已是徹底消失了,再也尋不到此物半分痕跡。
他心中有感,自己與此物因果怕是暫時了斷了,不過未來當還再見之日,笑了一笑,便不再去深究。
他事先答應過傅青名,在成就真陽之后會為其護法,助其成就道神,不過剛才一眼掃過,知曉余寰諸天之內此刻局面雖是緊張,但遠還沒有到崩壞那一步。
話說回來,以他如今之法力,哪怕這些界天真是全被外人侵占了去,他亦可讓之還轉本來。故沒有立刻前往,而是細細體察自身法力神通。
入得真陽境之后,他能感覺萬世萬物都好似在圍繞自身運轉,此可稱之為天人倒反,乃是天地應我,而再非我應天地。
他能感覺到,自身氣機于那成就一瞬間,便播去了虛空元海,落存于一處處界天之內,有些是自己曾經到過的地界,有些則此前從無有見。
修士一入真陽,氣機便會隨元氣大海往來,凡所能達到的界空,就可稱之為部宿。
傅青名原先所氣機所及之地,名喚幽羅部宿,而余寰諸天只是其中一部,在其敗亡之后,一縷精氣也只能盤踞在此,無法再對其余所在施加任何影響,且因為那惡氣侵染,氣機還在不斷收縮之中。
張衍則是不同,自一點真陽顯化之后,他法身便在不斷伸展擴張之中,故是氣機所籠蓋之地亦是在持續膨脹。
這些界空其實非是團簇一處,而是分散落布的,好若汪洋之上的無數島洲,不過對此刻的他來說無有任何意義,因為只要他自身氣機所及,就沒有任何距離遠近之分,只需一個念頭,就可把分身投入進去,神意轉動之下,就可決定其盛衰興替。
真陽修士既落于未來,又延展到過去,無論從哪一端入手都無法徹底殺死。哪怕是未未過去之影皆被滅去,也只是毀去一具照入現世之內的化身罷了,只要元海之上一點陽火不滅,就又會再行化生出來,從某種意義上來,已是萬法不沾,萬劫難磨,也唯有同輩之間可以相互影響。
張衍念頭轉倒這里,不免想到傅青名那對頭,其當也是一位真陽大能,要是自己為傅青名護法,說不定要與之做過一場,不過同樣也有極大可能,此人會就此收手。
因為從傅青名識憶來看,真陽修士為了防止與同輩氣機糾纏碰撞,如無必要,彼此是會盡量回避的。
這不需要刻意去為,平常時候,每一個成就真陽的修士都會設法遠離彼此。這就好比每一人都選擇往一個不同方向行去,此后便會越行越遠,法力越高之人,相距同輩也就越遠,也就越不容易起得沖突。
把思緒理過一遍后,他念頭一轉,一道化影分身已是落去余寰諸天。
如今他真正法身只能落于神意元海之內,先天渾冥之中,不可輕易去到別處地界,非是不能,而是一旦去至某處,勢必會吞盡那里天地靈機,所影響的已非是眾生萬靈,而是一方界空。
只一瞬,他就出現了那渾冥之地中。
傅青名對他到來已是有所察覺,看了看他,略顯驚訝,隨后起得身來,鄭重打個稽首道:“恭賀道友成就上境。”
張衍笑了一笑,還了一禮,道:“這里還要謝過傅宮主。”
傅青名搖了搖頭道:“道友言重,傅某不過履行與貴祖師的約言而已,”說著,他感慨言道:“我本以為便是再快,道友也要七八百載方能有所成就,可未想只是五百年,便已然功成。”
張衍笑言道:“貧道回至此處,一為向傅宮主道謝,二來便是替祖師了斷昔年因果。”
傅青名又是打個稽首,全當致謝,其認真道:“只這里有一極為重要之事,先前不便言說,如今道友功行有成,卻不得不告于道友知曉了。”
張衍點了點頭,傅青名這般鄭而重之,想來不是什么小事,許與其那對頭有關。他轉首往某處投去一眼,道:“余寰如今不穩,待貧道先解決此間亂象,再與傅宮主詳談。”說話之間,對著余寰所在輕輕一拂袍袖,好似抹去了什么。
余寰諸天之內,并靈天修士經過五百余載的努力,已是陸續侵占了心曲、持妄、擊石、朱柱、隆合等五處大天,并把界內封敕金殿都是推到,界環封絕,善功之制也是隨之廢滅。
不過因人手緣故,目前這已是達到了極限,再也無力占據更多地界了。需得再鞏固一段時日,將不及撤走之的修道人種入“神氣”,令其為自身所用,方才能占奪更多,只這并非一蹴而就之事,每一次都要拖延個數十上百載。
屈長老先前對此就有所預料,認為想要徹底攻下余寰,大致要耗去數千年,這卻是一點也不算夸言,照如今進程來看,的確要用時這般長久。
法舟之內,屈長老正招唿眾修議事,商量下一步該如何行事,忽有一道玉符自外飛入進來,他伸手一接,神情一凜,道:“是君上來書。”
他連忙吩咐人擺上案臺,拜了幾拜后,這才打開,這一番看了下來,卻是露出驚喜之色,抬起頭來,大聲言道:“諸位,好消息,那邪君己為君上所鎮壓,如今君上正在煉化其身,一旦功成,立可率領我輩掃蕩余寰諸界,便那位青碧宮宮主也是阻擋不得了。”
眾人聞言,都是面露喜色,他們先前就曾聽聞,這位邪君本與自家君上乃是一體,只是不知何故分了開來,若得合融化一,壓服余寰,想是輕而易舉之事。
只是就在這時時候,忽有一道清氣卷過,隨其過去,殿上所有人似若靜止一般,而后一個個個如琉璃般破碎,全數崩散在這大殿之上,包括屈長老及梁驚龍在內,所有人到死都是面含微笑,對此全無所覺。此刻不止是這處,在并靈天修道人攻占的另四處界天之內,都是上演著同一幕景象。
青華天內,彭長老正在打坐,然而這個時候,身旁那枚執殿玉印忽然一顫,他感覺有異,立時拿來一看,見印之上有光華閃了一閃,隨后又是不見。
他心思轉了轉,暗忖道:“此物乃是宮主親手所煉,乃是通靈之物,而今忽然變發異動,莫非是向我示警么?”
如今界環被封絕,留在界內的眼線也從來沒有音訊傳回,他也難以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而并靈天每回攻打之前,都會設法遮蔽天機,生怕其又是準備動手,故是他不敢大意,出得關來,喚得一名弟子過來,囑咐道:“你去往各處界天走動一番,關照所有人小心防備,如有異狀,即可前來報我。”
那弟子一個躬身,就領命下去了。
彭長老看了一眼那玉印,收了回去,這時底下卻有人報言,說是鳳覽求見,他立便道:“快請。”
少頃,鳳覽大步到得殿上,待見過禮后,便落座下來,肅聲言道:“長老,方才下面有人來報,言稱被并靈天占奪得五界之內又有萬空界環生出,似又能往來穿渡了。”
彭長老心下一動,不由覺得,這似乎與那玉印顯兆有關。
執事道人在旁言道:“有無可能是并靈天之人擺弄出來的?或是并靈天那處出了什么變故,以至于無力再封絕界門?”
彭長老沉吟一下,道:“不無這等可能,不過若這真是并靈天之人的手段,其必是有什么大動作了,我等需先搞清楚里間情形,”頓了下,他對殿下一名心腹弟子言道:“你下去找幾名人過去一探,要是不對,就速速回來。”
那弟子打個躬,言:“弟子這就安排人手。”
諸人在等候有許久之后,就見靈光閃動,一道飛書自外飛入殿內。
執事道人上前一捉,拿入手中,待打開一看,不由一怔,抬首看來,道:“長老,下面弟子傳書言,所有并靈天之人…已是消失無蹤了。”
彭長老一怔,皺眉道:“可是打聽清楚了么?”
執事道人查驗了下那符書,道:“書信不曾出錯。”
彭長老一轉念,沉聲道:“派人再查。”
鳳覽這時站了起來,請命道:“長老,以并靈天的手段,底下弟子能看出什么來,不如我親去一探。”
彭長老思索片刻,頜首道:“小心為上。”
鳳覽答應一聲,就一道清光遁了出去,只是過去一個多時辰后,其便又轉了回來,他一顯露出身形,便大聲言道:“長老,那信中所言不虛,那五界之內,所有并靈天修士俱是消失不見了,這當中并無遁破虛空的痕跡,且其法駕宮城俱都是留在了原處,并未有一物帶走,此輩好似在一瞬之間便就消失無蹤…”
殿上所有修士聞言一怔,委實有些難以相信,要知并靈天此回入侵修士可謂成千上萬,其中更有不少渡覺大能,怎可能說消失便消失了?
鳳覽他神情之中略帶一絲激動,上前一步,道:“長老,這有否可能宮主出手了?”
彭長老是知道一些隱秘的,對此有些難下判斷,不過涉及那萬空界環,除了青碧宮宮主這等大能,他也想不出還有何人能做到這一步,可念頭轉到這里,卻是心下一震,似是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