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一踏入那劍光所在之地,就感得這里靈機仿佛被一層層無形之力鎖住,越往前行,就越是緊密,目光投去,見盡頭處卻是一座并不如何大的地星,一如他先前所料,正有一個大陣正存駐其上。
他心念一轉,重靈君跑到這里來,恐怕是為了恢復元氣,從而獲得喘息機會,他在這里耽擱越長,其用以恢復的時間也就越長,故需要盡快破陣才是。
因此番本就是為攻打戊覺天而來,故他身上也是準備好了不少破陣之物,其中有數件還是以善功交換的來。他一抬袖,取出一只玉瓶,去了塞口,握住瓶肚,往下就是一倒。
少時,就有一枚枚石子大小的金丸從里跳躍出來,其彼此之間似有細線連接,落去之時輕輕抖動,產生一股奇異聲響,有類鳳鳥鳴嘯,穿空愈急,聲息愈響,到最后幾乎匯成一片,待撞擊到無形禁陣上時,噼噼啪啪發出炸裂之音,并迸現出一絲絲金火光亮。
此寶名為“鳳來吟”,內中積有破氣金丸,發出之時,億萬之數一齊涌來,前絕后繼,奔流不斷,其會自行往弱處空隙中鉆去,哪怕破碎都不會停下,陣勢若與之糾纏過深,那就會被斬斷靈機結連,導致轉運生澀,從而生出更多破綻漏洞。按照青碧宮所言,此寶是出自一位道行極高的秘殿長老之手,用以破陣從來是無往而不利。
事實證明其并未夸言,只不過過去半柱香的時間,下方陣勢就被撕裂開一個可容通行的豁口。
張衍一見,法力催動更疾,同時心意一起,化出百來道劍光,往那陣中射去,試著探看里間情形。
重靈君此時正躲藏在大陣深處,并在不停吞服擺放在這里玉露,試圖早些恢復元氣。
這處地星他一直是當做一處重要老巢來經營的,但他信不過別人,所有陣法都是由自己親手布置而成。
雖他不精于此道,但也勝在長久浸淫,布置也算是緊密,外人想要闖入進來,不比攻打山門打陣來得簡單。
但這里也有局限之處,因為在頁海天內,大多靈機興盛所在都在敖氏兄弟和諸多水族掌制之下,他要是做得太過,就會給人發現,是以靈機是靠長久以來一點一滴收聚而來的。
這就意味著此陣雖能頂住一時,但若遭受長久攻打,那就必須依靠守陣之人法力維持。
所幸他自身優勢就在于法力深厚,放在平常時候,他自問可在此抵擋任何來犯之敵,可與張衍交手后,卻有些信心不足,后者只眼前表現出來的法力就不下于他,所以只能拖一時是一時了。
只是他方才安穩沒有多久,就覺陣勢發生了劇烈動蕩,起得感應一觀,發現一枚枚古怪金丸正在轟擊大陣,同時可感受陣機在不停被削弱。
他哼了一聲,坐定下來,伸手按在陣樞之上,并將法力灌入進去,心下思忖道:“這不過又是一場法力比拼罷了,不過我這里外藥眾多,卻不信此人還能耗過我去!”
張衍見進攻勢頭被稍稍遏阻,不覺一挑眉。因隔著一個禁陣,故他是方才無法感應到內里氣機的,重靈君要是趁此機會去到他之前不曾去過的地界,那么就可把他給甩開了,而眼下陣機比之前更為穩固,分明是有人在里主持,這就說明其人并未離去,這卻是一個好消息,于是又稍稍加大了法力,金丸落去更疾。
兩邊你攻我守,很快過去一個多時辰,但局面卻是陷入了僵持之中,張衍知曉,需得想法破局了,便就意念一引,但見靈光一閃,卻是自袖中又是飛了出來一物,表面看去乃是一個竹筒,但這其中卻是存放有一種名喚“移山砂”的煉砂,在法力牽引之下,忽而可有山岳之重,忽而可輕若毛羽,單單憑得此物想要破陣是無法做到的,但若與那些金丸相配合,卻能生出奇效。
其實他手中破陣之物并不止這些,要是陣禁還是無法破開,那他下來會讓對方一一見識到。
此刻他將那竹筒拔開,立時就有漫漫黑沙隨風蕩開,等其鋪散在天穹中后,他一甩袖,所有砂礫一改方才模樣,猛然向下沉墜!不過幾個呼吸之后,隆隆爆響自下方傳出,可以望見陣禁上到處都是被轟開的破洞,雖然在極力彌合,但那些金丸也是無孔不入,紛紛往那破開所在滲透進去。
他見到之后,果斷決定再加一把力,于是伸手一壓,一只大手正正按在禁陣之上,底下又是一聲大響,那陣禁在這一擊之下竟然崩塌了大半,不過到了這等境地,卻可以得見,下面陣勢不單單只是一座,而是外內層層設布,現下攻破的也只是最外那一層罷了。
雖是如此,他卻神情未變,既然此刻能破一座陣法,那么下來也就能破得二座、三座,乃至更多,但所耗時間肯定更長,可這并不是說他就沒有辦法了,這里可是在頁海天,乃是自家友盟的地界,大是可以借助外力的,他一抬袖,便向著遠空彈出一道法符。
重靈君雖一直有所提防,可不想張衍手中竟還有這般厲害破陣寶物,方才根本來不及見補救,只能小心維持余下陣勢,為挽回局勢,他指上彈出一道火光,將面前一只銅爐點燃,裊裊煙霧就上去天穹。
張衍頓便感覺自身視界被一片迷霧隔開,而且感應也變得異常模糊,知是對方在施展手段,當下吹出一口清氣,不過那迷霧雖散開了不少,但轉瞬之間,又自聚集起來,顯然效用不大。
他稍作思索,就有了主意,心念一轉,背后一尊魔相漸漸凝聚,不過此回并沒有完全顯化身形,而只是一對魔瞳浮在上空,借由此一觀,立刻透徹幽冥,下方景物又是清晰顯露于眼底之下,他一抖袖,金丸細砂勢頭再起,繼續消磨陣機。
又是交手數十呼吸后,遠處忽有動靜,卻見虛空處有一扇陣門大開,繼而有一道清光穿出,到了外間,倏爾散開,邵聞朝自里顯露出身形來。他先是看了眼下方,神情頓時有些不太好看,隨后上來打個稽首,道:“方才收到上真傳書,才知那妖物竟然在我頁海天內擺下了陣勢,看來平時太過疏于防備了。”
張衍言道:“此妖與貧道宗門有些淵源,曾得聞祖師講道,手段卻不是那些小妖可比,也難免貴方不察。”
邵聞朝搖搖頭,道:“終究是我輩疏忽。”頓了下,他又言:“這次邵某帶來了不少破陣之物。”
說話之間,他自袖內取來一枚紅玉大珠,托在掌中道:“此時府主鎮府之寶珊洪珠,可抽拿靈機,斷落根本,若是道友允準,這便與道友一同破陣。”
張衍點頭道:“那便有有勞道友了。”
邵聞朝稍稍運法,便將此珠往下一擲,但見天地間生出一道自上而下的赤芒,仿若帶出血痕一道,直落去那陣禁上方,等有片刻,便覺四方靈機齊往那珠中聚集過去。
重靈君馬上就察覺到不對,地星之上的靈機本就稀少,現在卻是在被強行奪走,導致原本陣勢再度衰落了幾分,更重要的是,他發現居然有頁海天的修士插手進來,那下來不知是否還有會有其他人趕來,要是再纏戰下去,除了繼續耗損法力,已是沒有什么用處了。
因自身根果被算定,正面交戰是他竭力要避免的,此刻一見戰局不利,心下頓就萌生了退意,可先前交手證明,無論他往哪里走,張衍都會發覺,不過是回到原來老路上。
他暗自琢磨了一下,思忖道:“看來只能先到哪里躲避了,雖是有些冒險,但卻值得一試。”
大陣之外,在張衍與邵聞朝的聯手攻襲之下,將擺在面前的禁陣一層層剝去,只二人明顯能感覺到,自珊洪珠落下后,那陣勢弱了不止一籌,這里恐怕不僅有這至寶的緣故,更可能的是,重靈君已無心戀戰了,于是又加了一把力。
只是一刻之后,最后一處陣禁告破,彌散在外的迷霧亦是散開,整個地星終于暴露在了二人眼前。
張衍目光下落,四面感應,卻沒有發現重靈君的身影,看這模樣,此人又是躲去別處了。
他等有一會兒,然而這一回,卻是沒有一道劍光分身回來,這就說明此人沒有去往那等地界,由于其是在禁陣之內先一步脫身的,是以他劍光也無法及時跟去,此人極有可能去到了一處之前從未去過的地界,若是如此,那么此番追擊只能就此中斷了。
但是這里有一個疑問,重靈君要是有這個退路,那么在進入這里陣禁之后,就立刻可以遁去那處,為什么還要留下來與他較量?莫非只是為了消耗他法力不成?
念頭數轉之后,他目光四顧,卻是發現了一處不對,那玄洞展開,周圍一切都可吞去,他劍光無懼在里穿梭,但不見得其余物事不受影響,而這處地星上居然一點損傷都沒有,這又如何可能?他目光閃動一下,或許,此人根本未走,仍是躲在這里某處地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