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到了洞府之內,一道迎面清光過來,卻是那留在此間的分身與他化合為一。
正要再往前走,心下忽覺有異,身形一頓,轉首往某一處望去,卻見那里是在斗戰時被水浪沖開的一道地壑,里間有星星點點的散碎金光在不停閃爍。
他目光凝注片刻,發現卻是一滴滴金色水滴,伸手一招,俱是攝了過來,辨了一辨,便認出此是何物。
“這當就是玄洪上人方才用以破滅眾位真人分身的寶物了,當是其法力不足,未能將此物完全融入水勢,故才剩下了這些。”
他發現盡管此寶已是變得散碎,但內里還是蘊含有一絲莫大威能,心下道:”這終歸祖師所留,倒是不能任由此物流散在外。“于是放入袖中收好,掃視一遍,見再無遺漏,就繼續向前。
愈往里去,愈能感覺周外禁制越是嚴密,待來到那那巨璧之前,他仰首看了兩眼,便一腳跨出,仿佛虛影一般從璧上的穿了過去,到了里間洞窟中,再自一條長長甬道行過,就來至了那洞窟最深處。
他轉目四顧,這里是原來玄石擺放所在,又是禁制最為嚴密之地,便不是太冥祖師昔年親手布置,也當大有關聯,由于此地靈機充盛,禁制又很是牢固的緣故,這實際上是一處上好的修行洞府。
這時忽然發見前方石璧上有著一道道淺淺痕跡,看著極不尋常。但其既非是蝕文,亦非符箓,暫且也辨不出是什么,心下一轉念,能出現在這里的,當也不會那么簡單,便就記了下來,待準備日后有閑暇時再做深研。
見此再無什么值得關注之物,他就從里出來,回得摩空法舟之上。
在大殿上站定下來,他抬起大袖,自里將那陣盤拿出,隨后往下方一拋。
此物落地之后,便見盤上有一道光柱升起,照顯出里間情形,何仙隱此時已是不再沖撞禁制,而是在盤膝坐在那里,顯是其已這里知曉無法強闖了出去。
張衍淡聲言道:“何真人,玄洪上人已是為貧道所斬,洛山觀堪稱覆亡,而今你待作何選擇?”
何仙隱不由心下一震,心中明白此當非是虛語,若是玄洪上人獲勝,那么此刻自己當已是被揪出去了,可他口中卻是道:“何某不信。”
張衍朝著陣中一點指出,一道光華閃過,隨后方才那過去景象便一一重現了出來,
何仙隱看完之后,半晌才道:“你待如何?”
張衍道:“洛山觀違背祖師之意,凡摻和入此事之人,必得加以懲戒,何真人也不例外。”
何仙隱默然不語。
張衍目光微閃,不作聲那就是無有尋死之心,那下來之話便就好說了,他繼續道:“洛山觀固然亡滅,可這偌大一玄洪天無人護持終究不妥。祖師禁陣,等時限一到,那定會散去,不過也就數百載時日,于我輩而言,卻是近在眼前,何真人已然修至三重境中,若是愿意承認以往過錯,轉修渡覺,并立下法誓,守此一界,我可容你存身下去,也不對你加得太多拘束。”
何仙隱抬起頭,道:“我若不從呢?”
張衍淡笑一下,沒有回答。
何仙隱低頭沉思起來,張衍猜得不錯,他的確不想就這么亡去,只他本是期望自己能得到玄石,進而窺望真陽之境,可現下卻被逼著走上渡覺這條險惡之途,心下也是十分不甘,并還有一絲屈辱。
但他是一個十分懂得衡量利弊的人物,當年明知用觀中秘法過早進入三重境,會使心境和根基不穩,但在玄洪上人勸說下,還是跨出了這一步。而另一名與他競逐的同門,因偏向保守,不愿如此做,便錯失了機緣,如今恐怕也命喪在方才那一戰中了,因此他深切知道,一旦做錯了選擇,就沒有再重新來過的機會了。
心下有了決定后,他朝前打個稽首,言道:“我愿答應張真人的條件。”
張衍點了點頭,便一揮袖,往陣圖內拋了一份契書進來。何仙隱伸手拿過,倒是沒有做任何拖延,立即將自身精氣本元結契其上,隨后退開幾步。
張衍招手將法契收回,看有一眼后,收了起來,隨后拿一個法訣,將這座陣盤撤去,道:“何真人,好自為之了。”
何仙隱作一個道揖,便一語不發退了下去,出了法舟后,化一道遁光飛去,很快就消失在天邊盡處。
張衍則是便轉身上玉臺,在主位上落座下來,心中思忖道:“如今玄石入手,下來可當為宗門謀一些好處了。”
宗門之利益與他個人之利益,實則是二而一,一而二之事。譬如此回來取那玄石,若非他是溟滄派弟子,那如何可能得到這等機緣?
而他得利之后,自也當回報宗門。
且背后有一個強盛宗門,好處也是極大,至少無論走到何處都是方便,譬如此回之事,要是溟滄派如青碧宮一般凌駕于諸天之上,那根本也無需從別處借力了,只消關照一聲,自有諸多弟子門人為他奔走效命。
而眼下正有一個可以迅速壯大宗門的機會。余寰諸天善功之法能十分方便從封敕金殿中換取外藥寶材,只要此制能繼續維持下去,溟滄乃至九洲諸派就能源源不斷的從這里獲取好處。
但這一切要是被人推翻在地,那他所謀都將成空,是以如今有必要站在彭長老這一邊,助其對付那些敵對之輩。
而在他的設想之中,玄洪天也是其中較為重要的一環,乃是九洲諸派在余寰諸天的落足點,先前之所以留著何仙隱,就是有此緣故在內。雖說洛山觀觀主和諸多凡蛻上真被滅去,但是門中還留有廣大門人弟子,并有幾個數目不明的下界,玄石之事與此輩關聯不大,倒是不好一并處置了,而何仙隱熟悉這里俗務,可以將人心安撫下來,如此將來整內界天之內的修士都可為溟滄派所用。
正在思索之時,他忽把目光往階下投去,就見殿中有一道陰風揚起,隨后現出一個道人,彎腰下來,對著他恭敬無比一拜,道:“彭向見過上真。”
張衍道:“免禮。”他看了一眼,頜首道:“倒是有些長進。”
彭向恭聲道:“彭向聽得上真之命,未有去對付那些修道人,只找那些兇妖麻煩,此輩實在好對付的很,倒是其中有一些邪魔,詭奇古怪,不太好下手。”
張衍聽他提起邪魔,心下微微一動,便就問了幾句,不過彭向與之接觸極少,是以所知曉的實際也是不多,既是這般,他也就不再去深究,而是道:“我這回喚你回來,是要你監察玄洪天及其幾處下界,若發現有人與外界有所勾連,你允立刻下手處置了,不必向我請示。”
雖是有禁陣在,其余界天修士進不來,但這并不表明界內弟子不去主動聯絡外界之人了。何仙隱畢竟心中還是有些不甘愿,不能指望其真心誠意做事,但他也不會真的把一界大事只托付其人,這只是明面上的布置,豎立起來的一個幌子罷了,而在暗地里則是安排了彭向這等能洞察人心欲念的玄陰天魔,這才可保證此界之安穩。
持妄天,心劫洞。
天女菡筱瓔來至玉階之下,對著洞臺上那道七彩光虹一個萬福,道:“母親,女兒已是將龔道友安置好了,由厲師叔看著,無女兒和母親諭令,他是離不開我持妄天的。”
天主涵素聲音傳下道:“暫便如此安排吧,洛山觀那里而今如何了,可曾打聽清楚了么?”
菡筱瓔道:“玄洪天外有禁陣,無人可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只是彭真人和敖天主等人都回去了自家地界,并不見有什么損失,洛山觀許是覆滅了。”
涵素思索道:“這般說來,那玄石當是落在那張道人手中了。”
菡筱瓔忍不住道:“先前在此人未曾取得玄石時,母親叫女兒不要輕動,如今已在其手,莫非還要等下去么?”
涵素道:“你想要此物,他人也是想要,這等時候,亦是不妥。”
菡筱瓔嘆一聲,露出失望之色,道:“莫非還要等么?”
涵素耐心言道:“彭辛壺被排斥千載,如今驟然上位,又愿意幫襯那張道人,兩人之間當是勾連極深,說不定那玄石青碧宮也得共享,甚至還有那五位天主許也牽扯在內,這股勢力何等龐大,你又拿什么與其等去爭?”
菡筱瓔也同樣這股力量望而生畏,她咬唇道:“覺元天天主不是才發來書函,要母親與他等聯手,以討還玄石為借口,一同對付青碧宮么?”
涵素道:“眼下還用不著這般急切,只要我不明確靠向哪邊,兩家都會設法拉攏,而不會來過分前來逼迫的,只要等了下去,終究有局勢分明一日,那時再做選擇不遲。”
她心中其實還有疑慮,青碧宮宮主只是下落不明,但未必是真個不在了,她與覺元天天主本來也沒什么交情,這時候加入進去,好處得不到多少,惡果倒是會有許多,不過藉此特殊時刻,諸界都在試圖為己爭利,她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心下道:“該是去哪幾位同道處走訪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