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起目觀去功薄,待看下來后,終是知曉那是法寶何物。
其名為“舛元綱書”,唯有天主方可祭煉,此物可將天主一部精氣本元印刻其上,在斗戰之時拋了出來,就等若其人親至。
只是這一部分不論你用與不用,都是無法收得回來,對天主而言,這便意味著自身永遠除去了這一部分。
而哪怕是渡過四劫的天主,也至多只能印刻一十二頁,若有功行不到之人,那印刻更少,不過所被剝去的本元反而更多,能發揮出來的法力神通也是更大。
這東西真正厲害之處在于罩定過去未來,便將你全身精氣全數磨盡,在外界看來也只是一瞬之間,不會有那等曠日長久的斗戰出現。
他這時又查看了一下,發現善功被折去了少許,說明其上所言之語半分不虛。
這卻有些意思了,此事這涉及到天主隱秘,卻如此之快便有了結果,那背后給出這消息之人,其身份也是耐人尋味,
他早便知道,在神物有緣人這個身份暴露出來后,自己就已是一腳踏入了一團漩流之中,不過只要有足夠實力立住腳,那么任憑外間再怎么風狂浪疾,都無法動得他分毫。
至于那出手之人為誰,他心中大約有一個猜測,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日后有得是時間去查證。
他思慮一定,正要轉身離去時,忽有所感,目光一側方向掃去。
只見遠端云霧緩緩分開,豁開一條通路,有兩名青衣道人衣袖飄飄,自里現身出來,這兩人渾身清氣籠身,居然俱是凡蛻修為,不過從氣機辨別,應都是初登門徑,尚未能斬得過去之身。
行在左邊那人看去像是拿主意的,高聲喚道:“對面可是張上真么?”
張衍回道:“正是。”
那道人上來打個稽首,道:“貧道俗姓蘭,”又指了指另一人,“這位乃我同門師弟,姓蒙。”
張衍道:“兩位可是有事?”
蘭道人言道:“正是,敢問一句,張上真可是有詔旨在身么?”
張衍頜首道:“不久之前,方才接取了一道。”
蘭道人緊跟著言道:“上真若是方便,可否拿出一觀?”
張衍自無不可,青碧宮之人便不從他這里問詢,也能別的途徑查了出來,故是無有什么好隱瞞得,他自袖中將那討妖詔取出,托在手中,道:“詔旨在此。”
兩人只看一眼,就確認無誤,那蒙道人打個稽首,言道:“張上真,真是得罪了,我青碧宮規矩,領得討妖詔之人,諸界修士不得起意相攻,只方才卻見有人對上真動手,故才過來作此一問。”
蘭道人這時插言道:“只是不知,張上真待要如何處置此事?”
張衍聞言,看了兩人一眼,淡言道:“既是貴派所定規矩,又何須來問貧道,想來貴派自會料理穩妥的。”
兩人對視一眼,蒙道人緩緩說道:“可若是被襲之人不追究,那我等也可對此事不作理會,只看上真如何選擇了。”
張衍一挑眉,他聽到這里,對兩人來意已是明白,念頭一轉,輕輕一笑,言道:“那么兩位的意思是什么?”
兩人見他似好商量,都是松了一口氣。
蘭道人言道:“張上真,我等已是看到那出手之人已死,既是如此,依在下之間,不如就此罷手如何?’
張衍笑了笑,道:“此便是貴派規矩么?”
蒙道人嘆氣道:“我等也知那獨角道人背后定必有人,而且來頭不小,可若花力氣去查問,恐怕會久拖不決,也未必會有結果。”
蘭道人言道:“此事對上真的確不公,若上真答應不講此事說了出去,我等可拿一些紫清大藥用以彌補,若是不喜,那也可用他物代替,如此可好?”
張衍聽兩人在這里一唱一合,明里暗里之話就是要他放棄追究此事,他一轉念,微微一笑,道:“既然兩位如此說了,那貧道便賣貴派一個情面,此事就如此處置吧。”
兩人一聽大喜,本來他們還以為此事將極難說服,沒想到卻如此順利,蘭道人言道:“上真放心,回去之后,就會將那大藥送來,定不會叫真人吃虧。”
張衍點頭道:“貧道尚要去趕去一處地界,若是再無事,那這就告辭了。”
蘭道人道:“不敢阻礙上真行程,”隨后他一抬頭,道:“若是上真何時再來得云陸,我師兄弟二人當會奏請宗門長老,當會好生招呼。”
交代完后,他也不再逗留,打個稽首,就與那蒙道人先一步轉身離去了。
張衍看著兩人消失方向,眼神一片平淡,方才雖是遇襲,可他從未想過依靠青碧宮的力量來處置此事。
他看得很是清楚,要說尋常修士,青碧宮或能立刻按著規矩出手拿下,可若涉及到一界天主,那就很是復雜了。
直接與一位天主對敵,不知將要掀起多大波瀾,那很可能會震動余寰諸天,青碧宮中,那位真陽大能若不出手,恐怕也無有幾個人肯如此做,退一步言,就算其當真出手將這位天主處置了,那又叫其余界天之主又如何看待?
如今青碧宮最為看重的就是善功之制,要是所有天主皆是心懷敵視,那可就未必再能順利散擴去諸界之地了。
按理說,真陽大能大可用武力加以懾服,但既一開始就未曾如此做,那說明此條路并不見得行得通。
而在這等大局之下,他一人之得失顯然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不過沒有對方招惹上來還輕易放過的道理,等他修為上來之后,自會去親手將之討了回來。
他一擺袖,轉身往下遁走,不久就回得摩空法舟之上,待入了洞室之內坐定,把曲滂喚至近前,道:“把你所知青碧宮所有過往說與我知。”
曲滂沒問緣由,把自己所知的都是詳細說了,甚至一些道聽途說來的消息,不管真假,都是一古腦倒了出來。
張衍聽罷,若有所思,不管青碧宮之人如何,下來免不了是要與此輩打交道的,而自云陸之上走了一遭,他隱約能感覺到,此派對外似是持有不同態度。他是大宗派出來的人,知道這里分別十有八九是內部分歧所致。從這些以往之事上,他差不多理出了一條模糊線索。
他揮了揮袖,令曲滂退下,隨后駕馭摩空法舟,往那通往陰神靈窟的陣門行去。
看守道人見得這艘熟悉法舟過來,沒有多問,當即開了禁門,未過多久,他就再一次出現在了那片封禁谷地之中。
他自舟內跨步而出,就在兩壁夾峙的道途向著谷地深處前進。
關隆兆本在坐觀,因被氣機驚動,就自守持之地出來,望了一眼,不禁一怔,訝道:“道友怎又來此?”
張衍笑言道:“自又為剿殺魔頭而來。”
關隆兆不覺愕然,隨即搖了搖頭,他人對此地是避之唯恐不及,這一位卻好似是樂此不疲,他查問討妖詔之后,便道:“且待我為道友開了關門。”
張衍道:“勞煩道友了。”
關隆兆卻道:“道友客氣,彭長老之事,還要多謝道友。”
張衍看他一眼,點了點頭,看來這位與那彭長老乃是一路人。
在關隆兆施為之下,那青銅大門緩緩裂開一道縫隙,張衍意念一動,已是身化清光,閃入門關之內。
他這邊重入魔窟,可是之前那一戰動靜如此之大,卻不是這么容易消弭下去的。
尤其那“舛元綱書”的出現,許多知曉內情,都不難判斷出這是一位天主所為,而能惹得一界天主出手,此事定然小不了,故是紛紛派人出來查問此事。
惑安天內,一名鬢若裁剪,額頭寬廣的俊偉修士坐于一根幽柱之上,此柱長通萬里,穿貫冥空,接天連地,而在最下端,卻是連綿不盡,一望無盡的青赤火海。
一聲清響,好似有琉璃碎裂,隨后撲棱振翅之聲由遠及近,一頭玄羽鸮鳥飛了進來,立在幽柱橫撐出來一根枝椏上,其頭往背后一轉,霎時換過了一張人臉,道:“老爺,已是查明了,當是朱柱天那一位出得手,嘿嘿,看來親子被斬,到底是忍耐不住了。”
俊偉修士漫不經心道:“結果如何?”
鸮鳥提高了聲調,道:“說來也是不可思議,那位張道人居然是在‘舛元綱書’之下全身而退。”
俊偉修士略覺意外,隨即又點頭道:“到底是那位祖師直傳弟子,想來是有什么護命之物。”
鸮鳥道:“小的還聽聞一事,那張道人被攻襲之時,身上是攜有討妖詔的,可聽聞青碧宮去了兩人游說一番,此事便不了了之了,到底是在諸天之內無有根基之人…”
俊偉修士聽到這里,忽然抬頭盯了過來,問道:“此事可真?”
鸮鳥被嚇了一跳,顫聲道:“老,老爺,此,此事事千真萬確,是那一邊傳來的消息,絕然錯不了。”
俊偉修士收斂了身上氣機,恢復方才平靜之色,心下卻是思忖開來:“看來這才是朱柱天那一位的真正用意,壞了青碧宮的規矩,可直到現下,連一句昭示問過也不曾出現,卻不像其等以往作派啊,莫非那傳言是真?如此那事是否要設法提前?“他想到這里,搖了搖頭,目中有銳利光芒現出,”不,還要再做一番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