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殊界,青界之內,地涌奔洪,天高九重,仍是一片莽荒之景。
白界內十二大勢力中,一旦有人修至象相之境,就會來至此處繼續修行,但同時也需面對隨時可能沖入界中的赤界妖魔。
青、紫兩界彼此相連緊密,籠括了此界之內六成以上得靈機,而有三成則被那些妖魔得去,只有余下一成,才歸白界所有。
此間修道人皆喜把洞府隱于穹宇之內,隨清氣四方漂流,而這日,四名上真洞府卻是匯集到了一處。
昀殊界僅有五名修至凡蛻層次的修士,除卻功行最高的一位在紫界之中看守法器之外,剩下四人都是在此了。
四人功行相近,彼此之間也無高下之分,故各是占據了一方位。
坐在東面的是神秀塢塢主于居瑞,此人黑須玉面,眉似云煙,他言道:“下面傳信,說是界中發現了一頭陰芒怪的分身,幾位道友應是聽說了。”
棲賢水軒門主陰良一臉不愉,陰芒怪乃是那些妖邪之中最擅搜尋天外界空的,通常只要一頭陰芒妖入界,那就意味著整個妖邪族群遲早會到來,他指責道:“陰某卻不明白了,平莘界那里萬年下來都是安穩,怎么輪到大威天宮看守,就被外邪混入進來了?”
南位所坐之人看著有五旬年齒,但卻豐肌烏發,眼眸深邃,此是大威天宮之主明仙齡,他悠悠言道:“今回布置參鑒以往,也是毫無漏洞,再說一十二家共同看守界關,那邪怪也可能是從他處混入進來的,友怎一口斷言此事是出在我大威天宮門下?”
陰良卻不放過他,道:“怎可能是從他處過來的,那邪妖分明就是從平莘界穿入界中的。”
明仙齡不緊不慢道:“那道友該是問那一位去,為何放了妖魔進來。”
陰良還想說什么,這時一個空靈之聲插入進來道:“此事和大威天宮無關,”
三人都是看去,那座上只有一團晶霧,并不顯化人形,此是天女山之主殷麋。
氣道修士有了法身之后,可以顯出諸般形體,但是通常只有人身模樣才最是合宜修道,她卻與眾不同,那是因為功法特異。
此派勢力并不算大,比在在座三人后面宗派都是不如,不過其上任山主道侶,便是此刻唯一一個在紫界之中修道之人。故是三派上真都對她極為客氣。
陰良問道:“殷山主說與大威天宮無關,那又是何故?”
殷麋伸手一指上面,道:“是那一位所為。”
三人都是一驚。
殷麋道:“諸位可是記得,每當界內靈機有缺之時,那一位都會放開關門,設法引得界生靈到此,若是由此窺看得其本界所在,那就由我輩就可尋了過去,將之占奪過來,可莫要忘了,這門關一開,我輩固然可以出去,卻也等于給了妖邪進來的機會。”
三人都是皺眉,多少年了,這一位始終不受他們控制,甚至還把他們之中修為最高之人牽絆在了那里,不得解脫出來,如今又給他們找來了這個大麻煩。
于居瑞嘆道:“這妖邪追逐了我等數萬載,如今又尋到了這里,與起萬年前,我等實力也并未增加多少,怎也不可能是其對手。”
當年他們所在界空被妖邪侵入,他們五人帶著門人弟子逃脫出來,卻不想因此得了機緣,被那一位喚至此地,憑空了數十下界,門中實力比之前擴張了十倍不止。
然而也僅止如此,按常理來說,諸派有傳承之法,又有如此巨盛的靈機,經過萬余年發展,此間席座足可再多出幾個。可因那一位需取去絕大部分靈機,真正能為他們享用的其實并不多,是以萬年下來,上層戰力卻是無有任何變化。
而要憑眼前這點力量對敵妖邪,那無疑是不可能的,至多在座這幾人做到逃生罷了,可他們安逸了萬載,誰也不想再次出逃了。
陰良臉色沉郁,道:“諸位可有良策退敵么?”
于居瑞捋須道“若是那一位肯出手,自是無礙。”
明仙齡到:“對那一位而言,誰人入住此界,都無關系,只要能為其搜取靈機便好,是絕不會出手幫襯我等的,或許那些妖邪更合這一位的胃口。”
陰良哼了一聲,顯是對此很是不滿,但他并未反駁,知道這說得是實情。
于居瑞道:“那不知道天女山這處可有辦法?”
萬、陰兩人都是目光移至殷麋面上,這明面上問得是天女山,其實問得是躲紫界之中修道那人。
殷麋道:“倒是有主意,就怕三位不愿。”
于居瑞道:“不妨說來聽聽,總不見得比當下更壞。”
殷麋語氣平靜道:“向他處界域求援。”
陰良怔了一下,他倒并未立刻否決,而是問道:“那一位又找到一處天外界空了?”
殷麋道:“這倒未有,只是前數天前大威天宮那處抓到了兩個被外魔附身的弟子。”
明仙齡開口道:“這丟臉之事,還是由我來說吧,這兩名弟子被外魔附身后,仍是舉止如常,無人看出破綻,只是數日前正好被派出迎候搜捕妖邪的靈鏡使者,按慣例照了他們兩人一次,當時就發現了異狀。”
于居瑞道:“可是那些妖邪弄鬼?”
殷麋道:“非是一路,那些手段十分陰詭,但應當是出自修道人之手。”
于居瑞嘆道:“能無聲無息潛入我界之中,又不被那一位設下的禁制所察覺,足可說明其背后來歷極不簡單。”
陰良道:“可未必比得上妖邪。”
于居瑞也是承認,神情略微復雜道:“是,未必能比得上那些妖邪。”
他們能夠從對方的舉動上來推斷出來,這潛入之人背后勢力縱使能夠勝過他們,也差距不會太遠,要是有那等超乎于他們之上大能存在,那根本不用來探查,直接殺入進來便可以了。
陰良道:“若是能拉攏此輩與我一起對敵妖邪,那是最好,可這些天外修士為何要幫我等?處在他們的位置上,坐觀我與妖邪拼個兩敗俱傷,豈不更好?”
明仙齡道:“這卻說到關鍵之處了,是以我等主動釋放一些消息出去,好令其等作出正確選擇,要讓他們明白,若是不愿幫我,那等到這處被妖邪占去,他們就什么也得不了。”
于居瑞想了想,道:“可以一試,最糟也不過是不予理睬。”他側過頭,道:“友,你以為如何?”
陰良冷冷道:“只希望不是引狼入室。”
明仙齡不以為然,什么引狼入室,等妖邪過來,連這昀殊界都未必能保住,要是真有天外修士插手進來,或許這能來個禍水東引。
而此時山海界內,孟真人這里也是收到了云絳、司馬權二人傳遞過來的消息,對昀殊界此時情形有了個大致了解,他立刻將此事稟告給了掌門知曉,請示下來該如何對待此界。
秦掌門考慮之后,便起神意相邀各派真人。
幾乎在同一時刻,界內幾位凡蛻真人俱是有感,知是有事,都是把神意放出,不過片刻間,便俱落在那一處莫名界空之內。
各人見過禮后,孟真人便就站了出來,將那昀殊界之事詳細說了。
張衍聽得那斷界之事,卻是露出思索之色,道:“當年人劫一戰,玉霄派起得斷空鑿界之術,將九洲劃分諸空,倒是與那那‘斷界’有些類似。”
嬰春秋道:“不過那僅是玄術,而是依托玉崖才能施展,無法長久,昀殊界此法竟能持續萬載,若不是有大能出手,當有可能也是一件法寶。”
薛定緣道:“如此上下隔分,大神通者居靈盛所在,道行淺薄則留貧弱之地,實則也有幾分道理。”
張衍微微一笑,道:“此舉怕不僅是為了攫取靈機,恐怕也是為了防備天外大能,這么一分,界中就是起了爭斗,也僅禍害一處,不會再去波及其余地界,便打壞一處,也可把靈機轉挪去另一斷界之中。”
幾位真人都是點頭,對此深以為然。
孟真人問道:“那各位真人以為,我輩當如何對待此界之人?”
嬰春秋出聲道:“嬰某以為,那昀殊界既是有主,與我也無有沖突,可以不去理會,然而天外界空甚難找尋,不可輕易放棄,角華界本是歸云鯨諸部所有,如今云鯨諸部與我結為友盟,我九洲理應為其討還此地,還要昀殊界之人從中竊奪靈機,也要讓其設法還了回來。”
角華界原主乃是云鯨諸部,九洲若是以此為借口,卻是占據了大義名分,是站得住腳的。
薛定緣也道:“角華界之事是要設法解決,只那昀殊界之人看去甚是忌憚那妖邪,需得請司馬真人探聽清楚到底從何而來,又有怎么實力,在未弄明之前,可先觀望。”
張衍考慮了一下,道:“這一界和那些妖邪現下與我無擾,可未來卻未必,所幸眼下彼明我暗。我等大可先壯大自身,慢慢等待合適時機。”
現在時間是站在他們這里的,別得不說,再等一段時日,待他把那鎮界之寶煉成,或是斬得過去之身,到了二重境中,那斗戰之能就又可大大提升一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