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言談到了這里,貝向童已是知曉了饒散人心中打算,他明白,此事若能談攏,那么今日之話題還能繼續下去,若是自己無法接受,那只能是一拍兩散。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在那里思考起來。
饒散人沒有催促,局勢對他是有利的,蔣參三人正在往左天域疾行,貝向童除了他之外,此刻找不到任何幫手。如不想投降,那就只能拋下一切遠遁而走,但這也只是逃得了一時,帝君的威脅委實太大了,積氣宮為防備后患,卻也未必會放過他。
但若是此人不肯答應,那么沒什么,他已經從附近玉梁教諸多地星之上找到了足夠多的弟子,此些人乃是玉梁教用數千載時日栽培出來的人種,從祖輩開始,一代代人皆在濃盛靈機侵潤之下,與外界之人相比天生便資質不凡,玉梁教嫡系門人也多是從中挑選而出,有了這些人,哪怕退去蠻荒天域,未來魔宗也是崛起有望了。
這時,沉默許久的貝向童終是開口說話了。“散人欲要投效九洲之人,此愿甚好,可如何肯定此輩定會容我?”
饒散人道:“道友當知,當日圍攻孔贏之人,除了九洲修士,還有兩位原被孔贏囚禁的帝君,九洲修士既可以容得他二人,為何容不下我等?”
貝向童搖了搖頭,這個理由卻無法說服他,道:“那時九洲修士需要這兩位對付孔贏,自可接納這二位,如今他們可未必需要我等,況且這兩位都是戰亡了,安知九洲那邊不會做過河拆橋之事?”
他倒并不是認為這兩人亡了是九洲修士做的手腳,可畢竟對后者完全不了解,故對此并不感到放心。
饒散人道:“嘛貝道友認為若九洲修士再來,我鈞塵界有幾成勝算?”
貝向童沒有抬高自己,而是如實說出自己的判斷,道:“當年孔掌教一人在時,便可威壓諸方天域,九洲修士能殺死孔掌教,其中定有與孔掌教相抗衡的人物,有這般對手在,我等勝望委實不高。”
饒散人道:“如今界中功行最高之人便是那楊傳,只是此人無論從何處來講都遠不及貴方掌教,只我二人便不信服他,兩界若是再起戰端,他能召聚起來人手能有多少?我方必敗無疑!既然明知如此,那又何不早早做出選擇?便結果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了。”
他也不是無緣無故生出投靠九洲的打算,楊傳此前與孔贏合力殺得老龍,雖他與龍君已再非是一人,但對此也不是沒有心結,自是不可能再投到積氣宮門下的。
貝向童再是認真考慮一會兒,才道:“好,我答應道友了,盡管我心下仍有疑慮,但面前已是無有更好選擇。”
饒散人聞言,心下微喜,不過未來怎樣,此刻拉攏到一個盟友總是對自己有利,當即在神意中與貝向童一同立下盟誓,隨后他道:“我這便往道友這處來。”
貝向童道:“貝某這幾年來在中天域外布有一座陣道,道友可去往那里,可趕在蔣參三人之前來到我處。”
饒散人有些訝異,道:“原來道友早有布置了。”
修筑一處陣道可非是簡單之事,更何況在偏僻天域之中做此事還不被人察覺,不覺對這位盟友高看了幾分。
貝向童道:“只是防備萬一罷了。”
這處陣道其實玉梁教早先便有的布置,且是一處古陣道,不過只能穿渡兩三人,孔贏任了掌教之后便就廢棄了,并不為外界所知,只是這幾年他看過卷宗之后,才知有這么一處地界,著人重新修筑了一番,沒想到眼前果然派上了用場。
饒散人問明陣道所在之地后,從神意之中退了出去,把司馬權、鄧真君二人喚了過來叮囑一番,就乘坐法駕出了中天域,按照貝向童所言找到了那處陣道,不過十來天后,就到了左天域。
貝向童早已在此等候,兩人商量許久,決定各自坐鎮一處大陣,隨后便坐等對手上門。
很快過去一月,積氣宮三人到了左天域外,他們立刻察覺到了天域之中有兩股龐盛氣機,
蔣參感應片刻,冷聲道:“是饒季楓。”
饒散人先前曾依附在積氣宮門下一段時日,鈞塵界中帝君說來說去也就那幾名沒,是以他立刻就認了出來。
商晝面色一緊,道:“此人在這里,那公氏兄弟會否也在這里?”
傳言這公氏兄弟失蹤與饒散人有關,而此人既然出現了,那這兩兄弟是否也會一起出現?
段粟言道:“大御執,是走,是攻?”
蔣參冷言道:“既然來了,豈可不戰而退?給我沖入進去。”
他在三人之中身份最高,他既做了決定,商、段二人也只好依言而為,當下祭動法駕,對著前方天域沖了進去。
百余天后,擺在楊傳身前的兩界儀晷陡然動了起來,他立刻從坐觀之中出來,抬手一點,引得其上靈光揮灑出來,商晝身影出現在內,并對他深深一揖,道:“宮主。”
楊傳沉聲道:“可是遇到什么難處了?”
商晝垂首道:“屬下三人奉宮主之命前往左天域,本是一切順利,只是半道之中卻有人出手相幫貝向童,致使此次行事未能功成,還請宮主責罰。”
楊傳神情一沉,道:“那人是誰?”
商晝道:“便是那曾在我積氣宮做過客卿的饒散人。”
楊傳皺眉道:“饒季楓?此人有多少本事我是知道的,便有其人相助貝向童,你三人也不至于拿之不下,可是還有什么別的緣故?”
商晝道:“饒散人功行大進,遠非之前可比,而且此人身邊不知為何多了許多寶物,我等能感應到其還有厲害殺招未動,且我等也是顧忌公氏兄弟就暗伏在一旁,有些手段不敢使動。”
楊傳一轉念,道:“你等考慮得也未嘗無有道理,你等皆為我門下肱骨,不可隨意犯險,罷了,既然此回拿不下左天域,那也不必強攻,只看守住那中天域便好,便待我會親自過來處置此事。”
九洲修士或許無有幾年便可能到來,如今積氣宮下每一名帝君都是極其重要,經不起任何損失,而他生性偏向保守,若不是此次有大好機會出現,也不會派遣三人出去,此刻感覺到對面勢力有可能威脅積氣宮,便就決定親自前去解決。
商晝道:“是,屬下等會在中天域敬侯宮主。”
楊傳一揮袖,將儀晷靈光散去,在九洲修士威脅之下,他自覺耽誤不起時間,需得盡快解決此事,當即便吩咐宮中侍從調撥人手。
只是一個時辰之后,一駕龐大宮城就從殿宇之中飛起,化宏大靈光,往天中一條赤霞陣道投去。
同一天域之內,正在宮觀之中潛修的張翼忽感天地間靈機波涌劇烈,他神色一動,騰身上天一望,見得那一道通天赤霞上泛起波光漾起,知是必有人動用了陣道。
他轉了轉念,落身回得宮中,立刻發了數封飛書出去,等不多時,就有回書到來。
他如今已是積氣宮主天域上一名宣法使者,并且投靠在了一位權柄頗大的真君門下,由于是正傳弟子出身,已能接觸到宮中一些隱秘,因楊傳此回出行也未有做什么遮掩,是以很是順利就被打聽了出來。
他心下忖道:“楊傳匆匆離去,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如今陣道只有一處,且是通往玉梁教中天域的,是以他能肯定,楊傳必是去了那里。
因司馬權此前曾與他說過,若是楊傳出的宮門,一定要設法傳告,于是他找了一個借口縱出地星,到了一塊漂浮隕星之上,翻出了兩界儀晷,準備通傳此事。
然而他卻是發現,儀晷之上靈光虛起又散,幾次催動下來都是如此,立時明白,這定對面靈機積蓄不足,以至無法彼此無法交通。
他想了想,此法不成,那只能設法讓司馬權主動來尋自己了,身軀一晃,化遁光重回地星,并在外留下了玄陰天宮的印記。
只等有一天,司馬權留在此間的分身便找上門來,張翼將他迎入密室之中,請其坐下,便道:“司馬真人,楊傳已是動身往中天域去了,真人手中那座兩界儀晷似是靈機不足,無法通傳,故是只好這般尋到真人了。”
那分身言神情凝重道:“前番積氣宮三名帝君逐個去往中天域,這次楊傳亦是過去,想來是有什么大動作了,我需得去往正身處稟告此事,只恐趕不上,不知借那陣道一行是否可行?”
張翼搖頭道:“這等時候,陣道非是人人可以動用,除非真人是真君,方才可以破例,如今宮中帝君都是不在,相信真人要做到這一點不難。”
司馬權搖頭道:“這里不比他處,每一名真君皆有楊傳授下的護符護身,我前次一動,險些被發現,此法不可取。”
張翼問道:“那司馬真人可還有主意么?”
司馬權考慮片刻,才抬頭道:“卻有一個辦法,張真人可接連祭動兩界儀晷,若是我那處分身察見,必知有急事,當會派遣分身穿渡陣道來此,如此我等便能將消息快些送出,再由其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