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來自地下深處的震動突然打斷了現場所有人的討論,緊接著整個工作站中都開始回響起一陣轟轟隆隆的共鳴聲。※除了這個新近搭建、獨立供能的工作站內之外,大平臺其他地方已經失去大氣環境,這陣轟轟隆隆的聲音是由大平臺的金屬結構直接傳導過來的,中間還夾雜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簡直就好像聲源近在咫尺一樣。
“中層區的釋能緩沖單元看來也報廢了,”塔維爾皺著眉,但除此之外絲毫沒有慌張的神色,看樣子這陣爆炸是她計算中的必然結果,“底層區和表層區積蓄的能量導致所有關鍵位置都沒法進人,屬下盡力將這些能量引導到中層區的釋能緩沖柵格里,好讓調查組和搶救組能盡快下去,不過緩沖單元看樣子受損也不輕,只堅持了這么點時間…”
“現在下面的能量強度是多少?”珊多拉突然問道。
“一點二兆ue,幾乎相當于浸泡在旗艦級主炮的聚焦核心里,”塔維爾查看了一下她眼前的全息影像,“不知道什么原因,平臺下面積蓄的這股能量消散速度極慢,簡直好像生生不息一樣,理論上所有的能量反應爐都已經斷開了,現在屬下倒是懷疑會不會還有一組能量爐在運轉著…”
“這種強度的能量在平臺內部爆發出來,難怪能擊穿這么大的一座設施。”珊多拉皺著眉說道,我在旁邊提醒了一句:“塔維爾不是說它沒消散多少么,所以理論上待會它還能再擊穿一次…”
塔維爾搖搖頭:“不會了,兩次爆炸之后,平臺下面的能量環境已經進入動態平衡,這是幽能的特殊性質導致的。它容易失控,但通常不會失控很多次,和秩序宇宙產生足夠接觸之后它會很快進入自我平衡。現在平臺內已經形成一個封閉的能量球殼——嗯,兩個,上層區和下層區經過緩沖單元的阻隔,現在已經蛻變成兩個單獨的能量蓄積帶了。”
由深潛港駐軍組織起來的處置隊伍現在被阻擋在通往平臺地下的入口前,之前已經說過,這個平臺的下半部分分為上下兩層,而工作人員連平臺地下的“上層區”都進不去。我默默看著控制中心的結構圖,心想果然還是這個發展…
“珊多拉,老習慣吧。”我拍了拍珊多拉的肩膀,站起身來,“我下去。你去不去?”
我隱隱約約記著這種事已經第二次發生:上次是深潛船原型艦發生大爆炸,而這次則是深潛港的控制中心發生大爆炸,怎么自己跟“深潛”倆字就這么有緣呢?反正不管怎樣,遇上這種正常生命進去九死一生的環境,就該我這樣打不死耗不完鋼筋鐵骨的家伙上場了——大家好,鄙人姓小名強,字挺猛。號打不死道長,承蒙抬愛,這就要去泡幽能火海了…
塔維爾看了我一眼,張嘴想說什么結果還是沒說出來。一來她知道這種環境也就首領級以上的希靈使徒最適合出馬,二來希靈傳統里也沒有“陛下圣體金貴不可輕易犯險”的規矩,只要價值足夠回報合適而且有犧牲必要,皇帝跑去抗波ss也不過是個選擇題。當然更重要的還是——我估計挺多人都習慣他們的皇帝陛下甩膀子親自上了,因為很多情況下他們的皇帝陛下除了甩膀子上別的也干不了…
珊多拉攏攏頭發:“看來只能這樣了。我有個計劃:你我兵分兩路,我從上層區進去,直接去找主機房,那里防護嚴密,主機不一定全毀,或許還能找到些觀測數據;你繞到平臺下面直接從下層區進去,找能量樞紐,看看能不能發現爆炸現場的線索。不管有沒有發現,我們最后在中間的緩沖單元碰頭。另外如果找到下面那些持續不散的幽能的來源,盡可能第一時間關掉,我總覺得不太對勁:已經這么長時間過去了,還有個緩沖單元釋放過一次,怎么下面的能量讀數還是這么高。”
“下面環境險惡,而且已經失去聯系數個小時,不知道惡化到了什么地步,兩位陛下請務必小心,”作為一個希靈使徒,塔維爾不會說“龍體要緊”之類的廢話來攔著我倆,只是囑咐著下面要注意的事項,“平臺結構圖已經上傳給你們,但主干道應該都燒融或者坍塌了。只有上層區的二號走廊偏離爆炸中心,應該還能通行,下層區…”
說到這兒,塔維爾看著我的眼睛,很遺憾地說:“陛下您看到這個結構圖上的紅點了么?朝著這個方向直線前進就行,中間的障礙物都打穿吧,下層區一條路都沒了,理論上是這樣。”
我點點頭,轉向旁邊一直保持沉默的林雪:“雪丫頭,來一卦。”
半仙翻著白眼看了我和珊多拉一會:“嗯,還行,大吉大利。安心去吧,外面有本小姐坐鎮,出不了事。”
雖然一直是這幅讓人很不放心的模樣,大小姐的承諾卻是絕對不用懷疑的,我點點頭,和珊多拉一起直接傳送到了控制中心上空,觀察著平臺整體的大致情況。
外圍那些迸濺著能量射流的破損管線有一部分已經進行了緊急處理,之前我們來的時候還看到這個平臺不斷向外釋放出數公里長的藍色“火舌”,現在這些不比戰艦主炮威力小的幽能射流在規模上有明顯縮小。這樣一來大型設備和支援艦船就能更容易地靠近控制中心。大量自律機械和小型工程船在控制中心外圍繁忙地穿梭著,雖然始終無法進到里面,卻起碼阻止了平臺結構繼續崩潰。看到這一幕,珊多拉神色稍緩,隨后對我點點頭:“那我就先出發了,阿俊你要注意安全,緩沖單元碰面。”
看著珊多拉化作一道流光沖向平臺上層區的入口,我也提起精神,繞過這個龐然巨物,來到了它的底層(或許也可以叫背面?)。
“呼。這地方還真夠糟糕的。”看到底層的情況,我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起來,原本看到上層區就已經覺得挺慘烈了,而且對底層區更惡劣的情況也有點心理準備,可真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真心覺得平臺上層相比之下簡直好的就仿佛僅僅蹭掉兩層油漆——底層二分之一的裝甲帶已經被大爆炸完全掀飛了!甚至里面的巨大金屬梁都被碾碎大團大團的絮狀物拋在外面,依靠一點點燒熔成絲的金屬勉強和主體連接在一起,用開膛破肚形容毫不過分。
這就是核心動力爐爆炸的威力。
現場被炸成這樣,看來從外表是絕對沒法判斷到底有沒有東西擊中過控制中心的:即便這里曾經有個通向內部的彈孔。肯定也已經隨著裝甲帶化為太空中的氣云了。
和繁忙搶險的其他地方比起來,這里相當凄涼,只有三艘無人控制的工作艇在聊勝于無地控制局面:面對一個壓根沒有修復價值的大洞,事故處置隊伍果斷地放棄了治療。
我撐開護盾,無視迎面撲來的藍色“火海”。如子彈般急速沖進了那個大洞。
當身邊的能量強度陡然提升數倍,并且穿過了一道非常明顯、有若實質的藍色光芒屏障之后,我知道自己已經進入塔維爾所說的“下層能量蓄積帶”,失控的幽能不知從何得到源源不斷的補充,在這里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如同一枚壓扁的雞蛋般將平臺下層百分之八十的區域都籠罩了起來,并維持著穩定卻又恐怖的動態平衡。高濃度的幽能讓視線中的一切都被染上了艷麗卻危險的碧藍色。因為環境并不穩定,這些碧藍色不斷地泛著漣漪,就如同水面一般。我飛快地掠過一道又一道扭曲怪誕的障礙物,被高度充能的金屬熔渣在殘留的支撐結構上淤積起來。形成了仿佛鐘乳洞石筍一樣的奇觀,它們看上去十分漂亮,釋放著藍盈盈的光芒,有若水晶。但只要受到一丁點輕微的刺激,就會…
“轟!!!”一根長達數十米的“石筍”爆炸了。而且與自己近在咫尺。迎面而來的高能結晶碎屑撞擊在自己的護盾上,每一次撞擊都幾乎相當于一枚小型動能飛彈,而且它們還會繼續爆炸——這就是那些看似漂亮的東西真正兇惡的一面。這里應該是供能主干道的舊址,在這個地方原本分布著大量晶化管網和能量親和性極高的金屬(后者是能量栓之類設施的主要材料),而如今這些東西都已經被一股腦地燒融攪合在一塊,形成了這個藍光四溢又要人命的“鐘乳洞”,在充能之后,每一個“石筍”實質上的成分與性質和帝國通用型導彈的戰斗部幾無二致。
控制中心內部的情況真是一團糟,表面看著已經大致平靜下來,這里面卻是爆炸不斷吶。
下層區的“厚度”在一公里以上,而我顯然沒法真的跟塔維爾說的一樣走“直路”,除非打算被這么一路轟炸著進去,看看這地方七扭八歪的“安全路徑”,我覺得這段路…還挺長的。
“珊多拉,你那邊的情況怎么樣?”我減慢了速度,一邊盡量遠離周圍那些已經充能到爆表的金屬熔渣簇,同時接通和珊多拉的精神連接,“我現在可是冒著槍林彈雨在前進吶——所有原本在能量管道里的東西都已經被變成炸彈了。”
“能猜到,能者多勞嘛,”珊多拉聽出我說得嚴重口氣卻挺輕松,也不甚擔心,“你注意檢查能量爐輸出端的舊址和能源中心防護罩,看有什么線索。我這里已經到主機房前面,不過主機房的護壁自動閉合了,而且徹底鎖死——我正使勁挖呢。”
“挖?”
“嗯,用爪子,”珊多拉輕快地說道,我頓時想象到女王陛下揮舞著自己的深淵利爪在墻上連抓帶撓虎虎生風的一幕,“這個爪子還挺方便的,護壁被高度充能,普通切割工具根本不好使,爪子的侵蝕力倒是管用了。”
我:“哦…那你慢慢挖,我繼續前進。”
結束通信,我繼續專注于眼前這片危機四伏的爆炸帶,要小心翼翼,最好別引起任何爆炸:雖然自己可能比較抗揍。但我怕把這里本來就不怎么穩定的環境給徹底弄崩潰掉。看樣子珊多拉那邊的進度比這里要順利很多,沒想到她已經抵達目標門口了,想來是平臺上層區的情況要比這里好很多吧。
布滿高能熔渣的“鐘乳洞”雖然麻煩,但總歸是有盡頭的,慢慢前進了一會,我終于發現周圍的熔渣簇開始減少,并最終離開了這片已經快整體結晶化的洞穴。
看看塔維爾發給自己的控制中心平臺結構圖,我判斷出自己已經越過了底層能量主干網,并且理論上也越過了主干網這能量樞紐之間的防護層:自己一路上沒看見什么防護層。估計已經整個炸碎了。那么前方應該就是超時空能量輸出端,即“反應爐”的舊址。
我抬起頭,前方是一個巨大而扭曲的金屬空洞,周圍那些帶著流水樣紋路的金屬板已經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而所謂的能量爐…啥都沒有。
我想起珊多拉讓自己來能量爐舊址看看情況,頓時覺得這個目標可能達不成了…
“珊多拉。我到能量爐舊址了,這里什么都沒有——整個反應爐艙室膨脹的跟個氣球似的,里面只有幽能,連個渣子都看不到。”
我一邊說著,一邊慢慢向前飄去,四周的能量環境給自己帶來很大壓力,幽能——這種并不單純是“能量”的東西在密度超高的情況下會表現出大量不屬于能量的屬性。我感覺自己就好像在一灘快要凝固的熔鐵中前進,渾身都是阻力,這地方的幽能一旦突然蛻變成物質,可能會有很大樂子:大概自己會被一大坨奇異物質給活埋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我更小心了。自己確實抗揍,但扛不住惡心…
珊多拉的聲音過了很久才傳來:“那只能寄希望于能源中心防護罩比較堅固了。”
我聽她的聲音略有點古怪:“你那邊遇上麻煩了?”
“額…小問題…剛才爪子在墻上稍微卡了一下,”珊多拉很尷尬地說道,“已經拔下來了。指刺前面有點禿嚕,我正在磨。”
我:“…”
話說珊多拉暴露出呆萌的一面還真是不容易。
稍微增強了一下護盾的穩定度。我把珊多拉在地上磨爪子的一幕從腦海里甩出去,繼續向前移動。現在自己已經完成一半的路程,越過了被徹底炸開的裝甲區和能量主干網,來到曾經存放著超時空能量輸出端的艙室。我們都知道幽能反應爐是一種結構十分特殊的能源裝置,除了極小型或者特殊型號外,所有幽能生發裝置都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放在虛空中,被稱作“反應芯核”或者“反應爐體”,一部分則是我們平常能看到的、安裝在各種設備里的超時空模塊,被稱作輸出端。為了叫起來方便,通常我們就直接把這個輸出端稱作幽能爐了——因為它的虛空部分封裝之后就再也不會開啟,永遠不會出現在任何人面前,平常你在現實世界中接觸到的幽能爐,本質上就是一個超時空設備。而我現在所處的這個地方就曾經放著一排巨大的輸出端。在它們爆炸之前,巨大的能量首先沿著主干管網宣泄到整個平臺,將平臺炸了一遍,隨后反應爐的保護裝置失靈,反應爐本體崩潰,第二次能量沖擊沿著還在茍延殘喘的主干網掀起了第二次平臺爆炸,同時這個盛放反應爐的艙段也被沖擊波弄成了這樣。必須承認這里確實很堅固,因為這個艙段竟然還保留了大部分外壁(盡管其內部的所有東西都汽化了),我按照塔維爾提供的資料找到能源艙段通向上層區的“通道”,發現這個通道的閘門并沒有被吹飛,但閘門中間卻被爆炸時的沖擊波撕開一道挺大的裂口,足夠自己通過的。
…不對,它看上去不像是被爆炸沖擊波撕開的。
我湊近之后認真觀察著,閘門上的裂口并不像被一股沖擊波撕開那樣有一個巨大而放射狀的裂口,而是一個相對而言“整齊”很多的破洞,并且這個閘門看樣子并沒有遭受沖擊波的嚴重摧殘,它周圍的金屬框架有輕度融化,卻沒有和其他方位的墻壁一樣整體都有熔融流動過的痕跡。簡而言之這個地方理論上并不在爆炸力量最強的方向,它不應該被撕開了這樣一個口子。
不是被沖擊波撕開,那就只可能是…
被什么“東西”擊穿的!
難道是導致控制中心被摧毀的罪魁禍首?
雖然我不太相信一個只能造成數米直徑破洞的東西能擊毀這樣一個邊長就有好幾公里的龐然巨物,但至少自己看到了線索,非常明顯的線索!
只不過線索是有了,要找到那個擊穿了四層裝甲和兩層護盾的“超級炸彈”卻是個問題,根據閘門上的破洞判斷,那玩意兒的體積不會很大,而且由于這里所有設施和隔離墻都已經被摧毀,我不可能僅僅根據閘門上的一個破洞就判斷那玩意兒的“彈道”,所以待會大概就只能大海撈針一樣去閘門對面搜索了,現在我只希望它能堅挺一些,不要被這里強大的幽能環境給熔毀掉,但想想那玩意兒一路擊穿這么多層防御的恐怖“強度”…
大概也不至于這么脆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