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胡原本也是大漠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南鄰燕國,后為燕國大將秦開所破,遂遷居遼河上游的老哈河、西拉木倫河一帶,秦末時,東胡逐漸強大起來,一度威逼匈奴,但很快就被殺父上位的冒頓所擊破,從此一蹶不振。
東胡被匈奴擊破后,一支敗逃到烏桓山,便是后來的烏桓,另一支敗逃到鮮卑山,這便是后來的鮮卑人,東漢末烏桓曾經強盛一時,幾乎統一整個北方,卻被漢相曹操所敗,旋與南匈奴一起融入漢族,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
烏桓敗亡后,鮮卑趁機占據大漠,迅速強盛起來,并于東晉末期大舉南侵,險些阻斷了中原的漢家血統,這便是華夏歷史上最黑暗、最悲慘的一頁——五胡亂華!而其中對中原華夏造下殺孽最重的就是鮮卑人。
不過這個時候,鮮卑人卻只是龜縮在鮮卑山下茍延殘喘的一個小部落而已,人丁不過十余萬,壯丁更是不滿三萬,甚至還不如一個稍大些的匈奴小部落。
聽聞“匈奴大軍”至,鮮卑人便早早地遁入了深山老林之中,甚至連斥候游騎都不敢派出來。
所以,楚軍驍騎的行程異常順利。
當蒙殛大張旗鼓進至漠南時,楚軍驍騎也保護著二十幾萬婦孺、工匠抵達了遼河中游北貂部落的領地,并且受到了北貂部落的熱烈歡迎。
從戰國時期開始,北貂部落就是燕國的附庸。秦末暴民蜂起,燕國的統治者也如走馬燈般換人,不過北貂部落卻始終保持著與燕國的密切聯系,燕國與楚國結盟之后,北貂部落與楚國的關系也迅速密切了起來。
再加上還有昭涉乞買在,北貂部落與楚國的關系就更加的密切,別的不說。呼延的天狼軍就是通過北貂部落從遼東招募的胡人,還有,此前烏木崖打入單于庭的間諜。也是隱藏在北貂部落的商隊里滲透進去的。
北貂王昭涉掉尾得了重病,無法親自出迎,所以派了昭涉齊買前來迎接。
昭涉齊買跟楚國的一干大臣也都是老相識了。熱絡得很,邊走邊介紹道:“上將軍,這便是遼河,我們北貂部落世代生活在這里,依靠打獵、打漁以及蓄牧為生,不過這些年,咱們開始效仿中原人墾荒耕作,日子也好過多了。”
畢書笑道:“你們北貂人卻與中原人相差無幾了。”
齊買嘆道:“唉,要是真能當中原人那可就好嘍。”
畢書心頭微動,腦子里忽然間冒出來一個念頭。當下笑道:“你們真想當中原人?或者本將軍有辦法幫你們實現愿望。”
“上將軍此話當真?”齊買聞言大喜。
齊買在楚國呆了許多年,可是見識過中原繁華的,對秭陵的繁華尤其印象深刻,他做夢都想成為一個中原人,每次回到部落跟哥哥說起中原。北貂王昭涉掉尾也是艷羨不已,直說下輩子非要投胎中原當個中原人。
對于北貂這樣的蠻荒部落而言,中原世界簡直就是天堂。
畢書淡淡一笑,若有所指地道:“本將軍說的自然是真的。”
一路上畢書一直在考慮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處置這二十多萬婦孺、工匠?交給燕國自然是絕無可能的,走海路回江東的話。風險極大不說,婦孺也未必忍受得了海路疾苦,需知既便是身強體壯的壯丁乘船出海也會吐個半死,何況是體弱的婦孺?
除了常年在水上行走的水軍將士,既便是最精銳的楚國禁軍,也極其忌憚坐船,這次回江東,驍騎軍卻難免要走一程海路了,畢書正為此頭痛不已呢。
若不是海路疾苦,而且動輒有遭遇風暴而全軍覆滅之慮,當初與齊國大戰時,項莊早就派精兵走海路奇襲臨淄了。
所以,從海路將這些婦孺運回江東絕非良策。
既然如此,那為什么不將這些婦孺留在北貂,然后幫助北貂立國?
當然,只有婦孺是斷然不行的,還得從江東補充壯丁過來,但這也不是什么問題,偌大一個楚國,人口已經接近千萬,每年都會有好幾千人觸犯律法,大可以將那些原本應該斬首的死囚發配到遼東來充填邊塞,豈非兩全其美?
除此之外,幫助北貂建國還有莫大的好處:就近招驀北貂、肅慎、烏桓、鮮卑、高句麗等胡人組建騎軍,這些胡人相比楚人有個好處,就是人命廉價,不要撫恤金,也不用發放俸祿,這些胡人還不怕死,戰斗力是極其不弱的。
當然,這支騎兵只能以北貂國的名義組建。
不過要辦成這事,當然沒那么簡單,當下畢書又道:“不過這事得慢慢來。”
昭涉齊買點點頭,又道:“上將軍,這一路上烏桓人還有鮮卑人沒為難你們吧?”
“他們敢?”呼延兩眼一瞪,語含不屑地道,“就憑他們那點兵力,若敢來招惹我們大楚驍騎,老子非端了他們的老巢不可,哼!”
畢書微微一笑,忽然想起了蒙殛,說道:“也不知道蒙將軍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老蒙?”呼延撇了撇嘴,沒好氣地道,“這家伙可是個硬茬,當年在九原就沒少給我們苦頭吃,就算是周冠夫前去,只怕也討不到半點便宜。”
篝火堆燒得正旺,驅散了大漠上的寒意,蒙殛懷抱著橫刀,斜靠在馬鞍上睡得正香,其標致性的鼾聲雖隔著好幾里遠都能清楚聽到,離蒙殛身邊不遠,蒙鏗也蜷縮著酣睡未醒,一只草原鼠從他臉上竄過,竟然也沒能驚醒他。
年輕的蒙遠、蒙遼卻怎么也睡不著,兄弟倆大眼瞪小眼,不時起身警惕地掃視四周,不過四周漆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見,但是他們知道,匈奴大軍和漢軍就窺伺在側,他們隨時都可能像惡狼般撲上來,想到這里,兄弟倆哪還睡得著?
在兄弟倆緊張而又期待的等待中,時間正在悄然流逝。
堪堪到了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時分,蒙殛的鼾聲忽然間嘎然而止,遂即從馬鞍上翻身坐了起來,幾乎是同時,蜷縮著臥在火堆邊的蒙鏗也抱著橫刀站了起來,老兄弟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眸子里看到了一絲森然之色,匈奴人來了!
“蒙鏗、蒙遠、蒙遼!”蒙殛翻身上馬,厲聲大喝。
“末將在!”蒙鏗、蒙遠、蒙遼齊齊上前,轟然應喏。
蒙殛鏗然拔出橫刀,斜指前方幽暗的夜空,沉聲道:“召集軍隊,驅趕匈奴婦孺以及牛羊往東南方向急進,快!”
周冠夫從睡夢中猛然驚醒,又霍然起身。
酣睡在側的趙國大將趙牧、韓國大將孫奮也被驚醒,孫奮定了定神,低聲詢問道:“冠軍侯,怎么了?”
“匈奴人!”周冠夫沉聲道,“匈奴人來了!”
“匈奴人?”趙牧皺眉道,“匈奴人不去截奪楚軍的婦孺牛羊,跑我們這干嗎來了?難道他們已經發現我們的存在了?這不能吧,我們可是隱蔽得極好。”
“楚軍也來了!”周冠夫冷然道,“是楚軍將匈奴人引過來的!”
話音方落,便有斥候隊率匆匆來到火堆邊,單膝跪地稟報道:“冠軍侯,楚軍驅趕著牛羊婦孺往山口這邊過來了,后面還有匈奴人在追殺!”
趙牧、孫奮勃然色變,又齊齊回頭向周冠夫投以駭然的一瞥。
“你們不必這樣看我,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周冠夫說罷,轉身就走。
周冠夫帶著趙牧、孫奮登上山口左側的斷崖,只見北邊火光一片,由于相隔太遠,看不清具體情形,只能隱約看到有很多人驅趕著牛羊往這邊倉皇遁逃,風中也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婦孺啼哭聲,以及牛羊牲畜的悲鳴嘶叫聲。
在更遠的西北方向,則是接地連天的火把汪洋。
趙牧頓時臉色大變,失聲道:“冠軍侯,情況有些不對啊!”
孫奮也是無比錯愕,沉聲道:“還真是,楚軍驅趕的婦孺看起來雖然不少,可是怎么也不會有二三十萬那么多,牛羊數量的差距更大,看這情形撐死了也就十幾萬頭,哪來上百萬頭?冠軍侯,別是弄錯了吧?”
周冠夫也是困惑不解,難道丞相料錯了?還是說這只是楚軍送出來的誘餌?
只片刻功夫,北邊洶涌而來的那片火光便到了山口近前,借著通明的火光,周冠夫、趙牧和孫奮更加錯愕的發現,匈奴婦孺以及牛羊的數量比他們剛才猜測的還要少,只是行進的隊列刻意拉長才顯得多了,楚軍的數量更是好像只有廖廖數千騎。
“咱們被騙了!”孫奮大叫道,“早知道就該派出斥候游騎打探清楚!”
“派出斥候?說得輕巧,被楚軍發現了怎么辦?”趙牧沒好氣道,“而且現在說這些還有個屁用?”說此一頓,趙牧又向周冠夫道,“冠軍侯,你倒是趕緊拿個主意呀,殺出去還是不出去?楚軍眼看著就要沖過山口了!”
“這個…”周冠夫也是六神無主,眼前的情形與丞相所說的有所出入,這讓他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不過還是憑著本能吩咐道,“不急,先等等,先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