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蕩只是最普通不過的一段淄水河道,卻注定要成為名垂青史的歷史古跡!
韓信之所以選擇在黃龍蕩跟項莊晤面,完全是因為黃龍蕩附近都是曠野,視野開闊,不管是楚軍還是齊軍,都無法在淄水兩岸埋設伏兵,只要雙方無法在對岸伏兵,雙方君主安全上就有足夠的保證,當然,主要是韓信的安全能夠保證。
申時剛過,韓信、項莊就各自帶著數百親騎出現在了黃龍蕩兩岸。
此時已是九月初,齊地氣候已經逐漸轉冷,天上的太陽也不那么毒辣了,陽光照在身上只讓人感到和煦溫曖。
距離河岸尚有百步之遙,項莊忽然揚起右手。
身后隨行的晉襄、呼延以及數百親騎便紛紛勒馬止步,混跡普通士兵群中的由淵卻本能地瞇起右眼,望向了淄水對岸的韓信,距離還是有些遠,如果在這個距離上突施冷箭,射中韓信的可能性還不足一半,要想射殺韓信更是難如登天。
止住了身后隨行的親兵親將,項莊再輕輕一策馬韁,烏騅馬便再次輕甩四蹄,緩緩走向了淄水東河,幾乎是同時,對岸的韓信也喝住隨行親騎,單人獨騎走向淄水西河,輕盈的馬蹄聲中,兩人兩騎很快便走到了淄水河邊。
黃龍蕩這段的淄水寬度還不到三十丈,站在淄水東岸,項莊可以清楚地看到,韓信身上并沒有攜事任何兵器,更沒有攜帶弓和箭,當然,項莊根本不擔心韓信攜帶兵器,就憑韓信那點微末武藝,要想射殺他項莊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韓信也看得很清楚,對岸的項莊同樣沒有攜帶任何兵器。
當下韓信淺淺一揖,說道:“楚王果然是信義之士,寡人甚感欣慰。”
項莊微微一笑,拱手說道:“齊王果然是風采過人,無愧兵家之仙美譽。”
“兵家之仙?楚王過譽了。”韓信淡然笑笑,又道,“如果有可能,寡人倒真想與楚王你成為莫逆之交,可惜造化弄人,讓你我于戰場上刀兵相見,至感遺憾。”只這一句交談,韓信便已經發現,項莊絕非龍且那樣有勇無謀的莽漢。
看來要想在濰水重演水淹楚軍的好戲,難度不小。
“齊王,其實我們完全有機會成為真正的莫逆之交。”項莊的眼神犀利如刀,直直地望著韓信雙眸,一字一句地說道,“只要齊王拋下昔日恩怨,將齊地十郡并入大楚,則寡人可以保證與你共享天下,從此項韓兩姓輪流為王,永為兄弟。”
韓信臉上霎時浮起了一絲怒色,不過很快又被他壓了下去。
至此,韓信已經基本可以肯定,項莊是個智勇兼備的難纏對手!
“人說楚王不僅武藝卓絕,口才更是了得,寡人今日算是領教了。”韓信灑然一笑,針鋒相對地反擊道,“這句話,也正是寡人想要對你說的,若楚王你能將巴蜀、荊襄以及江東并入大齊,則寡人可與你一起面南稱孤。”
“哈哈。”項莊仰天打了個哈哈,又道,“齊王,這里風景不錯。”
“風景不錯?”韓信眸子里有寒光一閃而過,語氣也在不禁意間冷冽了許多,“寡人卻只看到城池被毀,良田被踐踏,無辜百姓流離失所,何來風景不錯之說?”
“寡人似乎也看到趙地狼煙四起、百姓顛沛流離呢?”項莊反唇相饑道,“齊王,你我二人所行所為大致不差,就不必互相攻訐了,這叫大哥別說二哥。”
韓信聞言微微一窒,遂即又灑然一笑,說道:“好吧,這些就不提了,現在寡人已經撤兵回國,貴軍是不是也可以離開齊國了呢?只要楚王你肯退兵,寡人絕不為難,除了沿途關卡一律放行外,還額外奉送大軍所需糧草!”
韓信并不認為項莊會接受自己的好意,不過,若是項莊能夠接受,那就最好不過了。
韓信很清楚,從這一刻開始,他跟項莊之間的殊死較量就已經開始了,他絕不會讓侵入齊地的楚軍逃走,更不會讓項莊活著返回江東!
“呵呵,齊王的好意寡人心領了。”項莊微微一笑,又道,“此來齊地,寡人已經打攪良多,實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煩你了,不過,若是貴軍能夠后退十里,允許我軍在黃龍蕩架設浮橋,以便大軍渡河南返,則不勝感激。”
此時,楚軍正跟齊軍隔淄水對峙,東渡濰水、膠水,再由膠東、瑯邪退回淮南的行軍路線是早就確定的,項莊之所以跟韓信說要在黃龍蕩架橋,無非是為了混淆韓信的視聽,以造成聲東擊西之效,為楚軍東渡濰水創造機會,贏得時間。
“好說。”韓信滿臉微笑,心里卻是冷笑,在黃龍蕩架橋渡河?區區聲東擊西的雕蟲小技,也敢在寡人面前出乖露丑?
項莊與韓信言談甚歡,他的數百親騎則靜靜地守候在百步開外。
人群中,由淵左手緊握七石硬弓,右手攥緊狼牙重箭,掌心里已經沁出了冷汗。
由淵從五歲起開始在阿母的督促下練習箭術,十三歲獨自一人進深山狩獵,十五歲獵殺第一頭猛虎,十七歲完成百步穿楊的壯舉,其箭術之精絕可謂天下無雙,否則,九原大校時他也不可能在箭術上壓過高初。
但是現在,由淵卻的確有些緊張。
因為這次,他要射殺的不是狼,也不是老虎,而是當世大兵家韓信!一想到韓信很可能會在今天死在自己箭下,由淵便感到無比的興奮,可是,萬一要是失手,那么他由淵就將成為千夫所指,這可是一次極佳的獵殺韓信的機會,很可能也是唯一的機會。
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由淵竭力讓自己的心跳恢復平靜,同時暗示自己,他由淵的箭術天下無雙,韓信,死定了!
半個時辰很快過去,韓信跟項莊都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項莊首先拱手作揖,對韓信說道:“齊王,要不今天就先到這里?”
“也罷,那就改日再敘。”韓信微微一笑,人卻沒動,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還是等項莊轉身過后,他再轉身不遲,需知項莊可是世之猛將,萬一他身上帶了什么暗器,保不準就能射穿三十丈寬的河面,對他構成威脅。
項莊焉能不知韓信心中所想,當下勒馬轉身。
看到項莊勒馬轉身,韓信這才放下心來,也跟著勒馬轉身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項莊忽然揚起右手,張開的五指猛然握緊成拳。
百步開外,看到項莊手勢,擋在最前面的晉襄、呼延狠狠一勒馬韁,胯下坐騎頓時向著左右兩側讓開,幾乎是在兩人勒馬側身讓開的同時,由淵早已經在馬背上人立而起,吐氣開聲中,足可七石挽力的硬弓應聲而開。
淄水西岸,距離韓信同樣也在百步開外的曹窋霎時兩眼圓睜,無比驚恐地大叫起來:“當心,大王當心…”
話音方落,由淵已經猛然松手。
只聽嗡的一聲悶響,扣于弦上的狼牙重箭便已經疾如流星般射了出去,七石硬弓射出的狼牙重箭,射速之快簡直超乎想象,幾乎是瞬息之間,狼牙重箭便已經飛越了一百五十多步遠的距離,射中了韓信的背心要害。
項莊甚至都來不及扭頭往回看,只是眼角余光看到有寒光一閃,河對岸的韓信便已經悶哼一聲,從馬背上一頭栽落下來。
“大王!”
“有刺客!”
“保護大王!”
“跟這些狗日的楚蠻子拼了!”
看到韓信墜馬,百步開外的齊軍禁衛霎時間炸了鍋,一部份禁衛軍挽弓搭箭朝著淄水東岸的項莊胡亂放箭,更多的人卻瘋了似的打馬搶上前來,試圖救起韓信,宿衛郎將曹窋一邊飛馬上前,一邊連連挽弓放箭,箭箭不離項莊周身要害。
項莊揚起雙肘,以套在手腕上的鐵護肘連連格擋曹窋射來的箭矢,一邊卻興奮不已地扭頭大吼:“由淵快,快再補幾箭,射殺韓信,射殺韓信…”
這一刻,項莊真想縱馬過河,然后親手擰斷韓信的脖子。
不過項莊也就是腦子里想想,淄水寬逾三十丈,他若真敢縱馬過河,只怕最后肯定會落入河中,然后被蜂擁而至的齊軍禁衛射成刺猬。
不用項莊提醒,由淵也已經再次挽開了硬弓。
喘口氣的功夫,由淵又向著對岸已經倒地的韓信射出了兩箭,由淵的箭術真是不是吹出來的,一百五十多步的距離,連續三箭全部命中目標,不過由于韓信倒地,而且恰好腳對著東岸,因此后續兩箭只是射中了韓信的大腿。
射完三箭,由淵的右手便無力地耷拉了下來。
七石硬弓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放眼天下,能夠挽開七石硬弓的絕不會超過兩手之數,縱然由淵膂力過人,射完三箭之后也是吃不消了,這個時候,他的右手恐怕連一枚雞蛋都握不住了,而且至少半個月內,是絕對無法挽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