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頓時兩眼發黑,險些再次昏厥。
呂澤難以置信地道:“陳平先生,你是不是有些危言聳聽了?”
陳平嘆了口氣,道:“呂澤大人,這只是最壞的結果,在下只是提醒大王提前做好心理準備,而且,既便是咸陽失守,關中淪陷,再奪回來便是,如果處置得當,甚至還可以將楚軍殘部一舉擊滅在關中平原。”
劉邦定了定神,問道:“陳平,你說現在該怎么辦?”
陳平豎起三根手排道:“當務之急有三件大事,其一:趁楚軍出現在三”郡的消息還沒有擴散之際,即刻征調梁軍進攻虎牢關!楚軍打造云梯、井闌需要時間,項莊整合陳豨叛軍更需要時間,如果梁軍能搶先攻破虎牢關,則局面仍可挽回。”
陳平的思路很清晰,搶在楚軍潛入三川郡的消息傳開之前,還是有可能讓彭越大軍與楚軍在虎牢關惡戰一場的,如果最終彭越戰敗,則局面也不會比現在更糟,如果項莊戰敗,最多就是三川郡遭到洗劫,如果雙方兩敗俱傷,那就再好不過了。
劉邦當即就明白了陳平的用意,又道:“這是其一,其二呢?”
陳平又道:“其二,濤呂澤大人引本部四萬精兵,即日繞道南陽,塞住武關。”
說此一頓,陳平又道:“此時,如果楚軍已經攻破了函谷關,則呂澤大人只管守住武關即可,如果楚軍尚未攻破函谷關,則立即分兵增援!”
“塞住武關,這是為什么?”劉邦困惑不解,呂澤、呂臺也是滿頭霧水。
陳平嘆道:“大王,如果臣沒有半斷錯的話,楚軍之所以要攻打關中,其目的并非是為了長久占據關中,而只是為了逼迫大王回師自救!只要大王回師,楚軍就必定會放棄關中繼續轉進,其最大的可能就是出武關、經南陽、淮南,重回江東!”
“明白了!”劉邦擊節道,“塞住了武關,也就截斷項莊小兒的退路!”
“對。”陳平重重點頭道,“項莊驍勇善戰,尉繚老謀深算,這兩人珠聯璧合,已然成為大王問鼎天下的心腹大患了,如果真讓他們回到了江東,只怕天下又要從此多事,大王一統天下之大業,只怕真的就要化為泡影了。”
呂澤、呂臺父子也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別看項莊兵不過數千,將不過數員,謀士也僅止尉繚、武涉兩人,可是論威脅,卻的確要比韓信、彭越、英布等人大得多,如果不是因為項莊,這會漢王多半已經奪了韓信彭越等人的兵權,天下只怕也早已經平定了吧?
劉邦點了點頭,又道:“那么,其三呢?”
陳平道:“其三,還是要截斷楚軍的退路!”
說此一頓,陳平又道:“請大王即刻派譴飛騎,密令灌嬰將軍率騎軍北渡河水,經趙地再塞住飛狐陛,如此一來,楚軍經壺關、井陛、飛狐陛先回趙地、再渡河水南下的三條通道就都被堵死了!”
太行山有八陛,不過秦末時只有三陛相通,其余五隆都是蠻荒之地。
陳平話音方落,呂澤又道:“陳平先生,楚軍會不會經陳倉入巴蜀?”
劉邦不禁也有些擔心,當初他出漢中奇襲三秦時,走的就是陳倉道,可不要被項莊同樣利用陳倉道占了巴蜀,需知巴蜀現在可是漢國最大的糧倉,其粟米之豐,甚至已經超過了關中平原,巴蜀若失守,對于漢國來說絕對是個致命的打擊。
“不會。”陳平卻斷然搖頭道,“陳倉道險峻難行,蕭國相會預做安排的。”
“這便好。”劉邦欣然點頭道,“如此一來,楚軍既出不了武關,又進不了趙地,也去不了巴蜀,項莊小兒就只能去西北跟戎狄為伍了。”說此一頓,劉邦又想起另一件事來,當下又說道,“不過,齊國那邊…”
齊國那邊,曹參、王陵正在緊鑼密鼓地游說齊地的豪強世族,一旦齊地的豪強世族明確表態支持劉邦,劉邦就要下手剝奪韓信的兵權了,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項莊小兒的楚軍卻突然出現在了三川郡,并且還威脅到了關中,這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大王,齊國那邊的事情暫時只能放下了。”陳平嘆了口氣,又道,“大王還是盡快把這邊的局勢告知周勃將軍跟子房兄吧,周勃將軍跟子房兄自會有決斷。”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劉邦黯然道,“可惜,真是可惜呀…”。
井,井井,井,井,井 中午時分,梁軍大營。
梁軍大將扈輒、劉寇已經帶著大軍回到了敖倉。
扈輒、劉寇大軍是彭越調回來的,當時彭越大軍正與呂澤大軍混戰,彭越害怕劉邦背后使陰手截了扈輒、劉寇的六萬大軍,便趕緊譴出飛騎,密令扈輒、劉寇回師敖倉,這會扈輒、劉寇終于各自帶著大軍趕到了。
“大王,末將這就帶兵平了呂澤大營!”
剛進大帳,大將劉寇便迫不及待地向彭越請戰。
彭越趕緊制止劉寇,又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說了。
劉寇勃然大怒道:“田橫匹夫,竟敢對大王不利?今后別叫我撞見他,否則非把他碎尸萬段不可!”說此一頓,劉寇又道,“還有蒯徹,這豎儒先棄齊王再投大王,這等做派就不是什么好人,大王當初就不該接納他!”
彭越苦笑道:“既然事情已經過去,就不必再提了。”
劉寇這才不再多說什么了,扈輒眼珠一轉,忽然說道:“大王,呂澤可是漢王妻兄,這次呂澤吃了這么大的虧,一家伙傷亡了近萬人,漢王卻毫無表示,還要晉封大王為楚王,再把故楚九郡中的七郡賜給大王,這中間別是有什么陰謀吧?”
“扈輒你胡說什么呢?”彭越皺眉不悅道,“漢王可沒你想的那么不堪。”
“諾,末將失言了。”扈輒唯唯諾諾地應了,也不敢再多說劉邦的壞話了。
不過在內心深處,扈輒對劉邦還是很不以為然的,其實,在彭越等諸侯王的帳下,像扈輒這樣的人不在少數,因為彭越等各路諸侯跟劉邦之間有兄弟之義,可他們的部下跟劉邦之間卻不存在君臣之義,自然也就希望自家的大王能夠取劉邦而代之。
當下彭越又說道:“行了,敖倉這邊已經沒事了,你們也趕緊帶兵回定陶去吧,可千萬不要讓項莊小兒的殘部趁機溜了。”
話音方落,帳簾忽然被人掀開,旋即劉邦已經孤身一人大步而入。
彭越見狀趕緊起身,向劉邦見禮,扈輒和劉寇也相繼跟著拱手作揖。
“扈輒、劉寇兩位將軍也回來了?”劉邦分別回了禮,又道,“正好,三川郡急報,陳稀叛軍已經攻下虎牢、打進了三”郡,呂澤已經繞道南陽郡,從南邊堵截叛軍退路去了,有勞梁王率領大軍隨寡人前去虎牢關平叛!”
井,井,井,井,井。
濮陽,英布行轅。
入夜時分,一位不速之客悄然走進了英布行轅。
英布斜靠在獸皮軟褥上,懶洋洋地道:“蒯徹先生,別來無恙啊?”
這位不速之客不是別人,正是本打算投奔項莊可中途又因為尉繚而改了主意的蒯徹,一位得其時而不得其主的落魄謀士。
蒯徹向英布淺淺一揖,說道:“大王,你可知道項莊去了哪里?”
“項莊小兒么?”英布隨口答道,“已被張良先生的十面之網困在齊地了。”
蒯徹搖了搖頭,石破天驚地說道:“在下從敖倉那邊來,剛剛聽聞一個驚人的消息,項莊的楚軍已經攻陷洛陽,并在虎牢關與陳豨叛軍會合,最多再過三兩天,楚軍便要攻破函谷關,直搗劉邦的老巢咸陽了!”
英布聞言先是猛然一驚,遂即啞然失笑道:“先生是在逗寡人玩么?”
“在下還沒有那么無聊。”蒯徹淡然道,“在下之所以專程趕來大王營中,就是想告訴大王一件事,劉邦大軍很快就要回師關中平叛了,劉邦這一回關中,其席卷天下之大勢也就不復存在了,華夏又將回到戰國時代了!”
英布緩緩起身,將信將疑地道:“先生此話當真?”
“當真。”蒯徹點了點頭,肅然道,“大王若是相信在下所言,則不妨引兵襲取薛郡、東海、灑水三郡,再尋機收復九江郡以及江東兩郡,如此,故楚九郡便有六個郡歸了大王,大王也就有了與齊王、梁王、漢王爭鼎天下的資本了。”
英布忤然心動,不過想了想還是說道:“寡人還是不信。”
蒯徹心中嘆息,卻還是耐著性子勸道:“大王,不如咱們打個賭如何?”
“打賭?寡人最喜歡賭了。”英布饒有興致地道,“先生說吧,怎么個賭法?”
蒯徹道:“如果這兩天之內周勃、張良要求大王盡起大軍前往三川郡與漢王會合,則說明在下所說是真,若不然,則在下所說便是假。”
話音未落,英布的親兵校尉利幾忽然昂然直入,朗聲道:“大王,周勃將軍、張良先生派了使者前來,請你立即前往郡守府議事!”
英布頓時臉色大變,當即屏退了利幾,又向蒯徹深深一揖,誠懇地道:“寡人想襲取薛郡、灑水、東海三郡久矣,還請先生不吝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