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漢軍大營。
經過兩天的中藥調理,劉邦的風寒病已經好多了。
身體稍有好轉,劉邦便趕緊找來張良、陳平,再次密議分封諸侯王的事情,改封韓信為楚王的事情是上次商定了的,這次討論的是英布,劉邦不愿意封英布為王,可陳平、張良卻一致認為應該給英布封王,否則難以服眾。
劉邦這人雖然是市井無賴出身,也沒什么文化,但他在政治上的悟性卻是無人能及,而且還有個常人所不具備的優點,那就是——從善如流!只要別人說得對,說得有道理,劉邦就能改正自己的錯誤,而且是立刻就改。
聽了陳平、張良的建議,劉邦決定封英布為淮南王。
君臣三人正要繼續商議淮南國的領地時,夏侯嬰忽然哭喪著臉闖了進來。
“夏侯嬰,你哭喪著個臉做什么?”劉邦蹙眉不悅道,“還有,誰讓你進來的?”
“大王!”夏侯嬰卻是仆地跪倒在席上,泣不成聲道,“老樊,老樊他去了,嗷嗷。”
“老樊他去了?”劉邦一下沒轉過念來,不高興道,“他去哪了?他不是又跟著李左車去打壽春…”說到這里,劉邦的聲音突然間便停頓了,這會他已經回過味來了,當下伸出右手食指指著夏侯嬰,顫聲道,“你是說,你是說,樊噲他…”
“嗯,嗯。”夏侯嬰痛哭流涕,重重點頭道,“他被項莊給斬了。”
“啊!?”張良、陳平頓時臉色大變,漢軍頭號猛將樊噲竟然被斬了!?
原本,劉邦的臉色因為風寒而略顯有些蒼白,可聽了樊噲被斬的消息后,劉邦的臉色卻瞬間變得一片酡紅,顫抖著右手指指夏侯嬰,劉邦突然兩眼一黑,往后便倒,竟是氣血攻心當場昏死了過去。
“大王!”
“大王!”
夏侯嬰、陳平頓時大驚,趕緊搶上前來把劉邦扶了起來。
夏侯嬰又趕緊找來傷醫,又是掐人中,又是撫胸捶背,折騰了好半晌,才終于把劉邦給救醒了,劉邦剛一醒轉,便目露兇光,咬牙切齒地道:“項莊?項莊小兒!豎子!匹夫!竟敢斬我手足,我劉邦與你沒完!沒完!”
說罷,劉邦又掙扎著站起身來,向夏侯嬰道:“夏侯嬰,擊鼓聚將,召集大軍,孤,孤要親征壽春,孤要親手砍下項莊小兒的狗頭,快,快去!”話沒說完,劉邦卻又搖搖晃晃地倒下了,老傷醫和張良、陳平、夏侯嬰便又是好一陣折騰。
這會,劉邦被救起后沒再說要親征壽春,卻開始嚎啕大哭起來:“樊噲,樊噲哪,好兄弟,孤的好兄弟哪,你怎么就走了哪?孤還沒給你封侯哪,你怎么就走了呀?回了關中,孤可怎么跟阿妹說呀,唉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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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春,項莊上將軍府邸。
置于四角的多枝燈將整個大廳照得亮如白晝。
項莊跪坐首席,桓楚、季布、蕭公角、虞子期跪坐左下首,右下首則跪坐著武涉還有神情陰郁的尉繚,尉老先生當然不可能主動參加楚軍的軍事會議,他是被荊遷半請半強迫弄到這里來的。
項莊的目光從眾人臉上逐一掃過,最后特意在尉繚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說道:“斥候回報,齊王韓信麾下大將李左車所率五萬大軍離壽春已經不足五十里,最遲明天中午就能殺到壽春城下了,諸位都說說吧,這仗該怎么打?”
桓楚道:“這有啥好說的?上將軍怎么說,咱們就怎么打!”
季布、蕭公角、虞子期也紛紛點頭附和,下午一戰,項莊的威信已經徹底建立起來了,現在既便是項莊下命令,讓季布率本部人馬去送死,他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因為他相信,項莊既然下這樣的命令,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武涉卻不無擔心地說道:“上將軍,李左車乃將門之后,深諳兵法,頗有韜略,一向也極得齊王韓信器重,其人用兵也是頗有章法,萬萬不可小覷!更何況,李左車所率大軍足有五萬,兵力幾乎是我軍的十倍,若正面交鋒,只怕是有敗無勝哪。”
“噯,先生多慮了。”桓楚大手一揮,不以為然道,“別說是李左車,就是他爺爺李牧再世,只怕也不是上將軍對手!”說此一頓,桓楚又道,“再說了,五萬大軍又怎樣?咱楚軍將士個個都能以一當十,就是再來十萬也不怕!”
武涉聞言也不與桓楚分辯,只是搖頭苦笑。
項莊忽然又問尉繚道:“尉繚先生,您以為呢?”
“上將軍不是早有安排了嗎?”尉繚沒好氣道,“又何必多此一問。”
“還真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先生,哈哈。”項莊不禁撫掌大笑道,“那么先生認為,水淹之策能否破得李左車大軍?”
尉繚翻了翻白眼,再沒有再多說什么。
“先生不說話,那就是認為水淹之策破不得李左車嘍?”項莊微微一笑,又道,“不如你我打個賭吧,若是破得李左車,從今往后,先生就得為我幕僚,得替楚國出謀劃策,若是破不得李左車,則本將軍即刻便放了先生,如何?”
“老朽從不與人打賭。”尉繚說完,索性轉過身去不再理會項莊。
項莊討了個沒趣,當下又向虞子期道:“子期將軍,城中糧食還能支撐幾天?”
虞子期趕緊跪直身軀,作揖答道:“回稟上將軍,城中糧食尚有,還能吃半個月!”
“還能吃半個月?”項莊點了點頭,又道,“留下五天的口糧,剩下的全部做成干糧帶走,一粒糧食都不給漢軍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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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漢軍果然如期而至。
綿綿不息的號角聲中,遮天蔽日的旌旗從東方地平線上緩緩出現。
緊隨旌旗之后出現的是密密麻麻的漢軍將士,先是身披重甲、手持大盾的甲士,然后是手持長戟、身披輕甲的銳士,再是手執短刃、身披葛衣的死士,后面還有雜兵、夫役,從壽春城下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接地連天,無窮無盡。
一直進至距離壽春僅有一箭之遙時,漢軍才慢慢停了下來。
陣旗開處,先是一隊武卒呼喇喇地涌將出來,扎住了陣腳,旋即一輛雙駕戰車在數十騎將的簇擁下從陣中緩緩駛出。
戰車上,李左車手扶車轅,傲然峙立。
看到壽春城頭上旌旗如云,戟矛如林,數以千計的楚軍將士幾乎擠滿城頭,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架勢,李左車忽然仰天大笑起來。
騎馬追隨在戰車邊的靳歙皺了皺眉,不解地道:“將軍你笑什么?”
李左車捋了捋頷下漆黑如墨的長須,淡淡地道:“我笑項莊小兒,雖然有點小聰明,也頗有武勇,所以才能夠兩次大敗樊噲,昨天甚至于還將樊噲斬于陣前,可他終究沒讀過什么兵書,不知道壽春乃是絕地,死守壽春,便是自尋死路!”
“楚軍企圖據堅城而守,倒真是自投絕境了。”靳歙點了點頭,深以為然道,“我軍只需牢牢守住四門,楚軍外無援軍,內缺糧草,又能堅持幾天呢?”
“不。”李左車卻擺了擺手,淡淡地道,“孫子曰,圍師必闕,所以,只能圍其三面,而闕其一面。”說罷,李左車又回頭吩咐部將夏侯刃道,“夏侯將軍,你率一萬人馬于壽春北門外扎營,務必堵死楚軍突圍之路,不能走了一人!”
“諾!”夏侯刃轟然應諾,旋即點起本部人馬奔北門去了。
李左車又向靳歙道:“靳歙將軍,你率本部兩萬人馬,于壽春南門外扎營。”
“諾!”靳歙揖了一揖,旋即打馬走入陣中,點起本部兩萬大軍奔南門去了。
目送夏侯刃、靳歙先后率軍離去,李左車再次下令:“傳令,大軍于東門外扎營!”
李左車一聲令下,本部兩萬人馬遂即開始忙碌起來,武卒甲士忙著卸甲休息,夫役忙著卸下輜重、搭建營帳,雜兵則到附近山中砍伐樹木,然后扛回來設置柵欄,搭建望樓,少量騎兵則在四周來回游弋,負責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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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春城頭。
看到漢軍分兵扎寨,項莊嘴角不由綻起了一絲冷笑,圍三闕一么?這可是流傳了兩千多年的老套路了,在我項莊這里,可不好使!
高初卻撓了撓頭,不解地道:“上將軍,漢軍怎么只圍了三面?”
“你個笨蛋,蠢驢,這叫圍三闕一!”秦漁這下逮住了機會,邊拍著高初后胸勺,邊訓兒子似的訓道,“源自孫子的‘圍師必闕’,高初,你真該讀讀兵書了。”
“去你的。”高初一把撥開秦漁,惱羞成怒道,“我也想讀兵書來著,奈何不識字呀?我可不像你,出身豪族,從小就有人教你識字。”
“得,我說錯了還不行?”秦漁道,“改天我教你識字。”
“這可是你說的,你要是說話不算數,從此兄弟都沒得做,哼!”
“姑奶奶說話從來算數。”秦漁說完轉身,又背著高初輕聲嘀咕了一句,“才怪,反正我也做不了你兄弟,哼。”